翌日一早,晨曦遍布。陆黎昕在天蒙蒙亮之时便醒来,可一睁眼,脑海之中又充斥着万俟沧的冷淡神色。
“罢了,别去想,陆黎昕,你定是误会了什么,万俟沧才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呢。”陆黎昕揉了揉自己的脸,勉力打起精神来,洗漱过后便欲登上甲板,看看今日船行驶到了何处。
可就算是告诫自己不去想这几日万俟沧的异常,然而在船舱内踱步路过万俟沧的房门之时,陆黎昕仍是控制不住想去探寻。
对于迟悔同万俟沧昨日夜里的交谈,陆黎昕一无所知。她如今只是想知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万俟沧对她冷淡至此。
然而,还未待陆黎昕去探出究竟,为自己的小女儿心事伤怀,便被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扯回了思绪。
陆黎昕抬眸去看,就见一船员面色焦急,满头大汗地朝自己跑来。
“怎么了?”陆黎昕当即紧张起来,忙而询问。
“船……船主,”船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伸手指向甲板的方向,“你快去瞧瞧吧!”
陆黎昕来不及踌躇,当即同船员一齐登上甲板,与此同时,其余船员也着急忙慌地去通知了其余人。
待踏上甲板之际,陆黎昕不禁呆愣原地,进退两难。狂风大作,惊涛拍船,鲛珠号随狂风颤抖,明明是阳春三月,可眼前白雪皑皑,千里飘雪,一片银装素裹之景。
鲛珠号就遇到了上路以来最严重的危机!
“船主,当下可如何是好!”船员面色之上满是担忧。
陆黎昕定睛看着周遭形势,如今所处之处气温骤降,若是不尽快离开这里,不用花妖前来索命,他们也会被冻在原地,绝望等死。可回头看去,后路已被完全切断,她们回不去了。
“向前走!”陆黎昕坚定说道,暗中有感应,花妖应当就在附近。
然而,让陆黎昕更为惊诧的是,这样极端的天气似乎不是一日,在往后的半月有余,皆是如此。
鲛珠号驶入的是一片天气诡谲的海域,时而暴风呼啸,时而白雪皑皑,变幻莫测的天气让原本还算健壮的众人陆续生病,非战斗减员激增。
天气变幻所带来的病痛,陆黎昕还能帮扶一二,可自然所带来的惩戒却是让陆黎昕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陆黎昕昼夜熬煎之际,忽而又有船员来报。
“船主,不好了!前方有一大片礁石!”船员冲进膳房内,大声喊道。
陆黎昕不顾手中药物,连忙叫出其余同伴,前去观察形势,却发现根本无力回天。
暴风雨肆无忌惮地拍打在众人脸上,陆黎昕连忙指挥大家改变航向,其余几人齐心协力转变船舵,可这礁石阵地实在过于巨大,又因暴雨阻挡,鲛珠号行进异常艰难。
眼看着鲛珠号就快搁浅,江宿灵机一动,以铁杆牵制住船舵,炎猎也以自身强悍之力转动,可就算如此,虽然有江宿、炎猎这样身经百战的海盗,鲛珠号还是在最后不可避免地撞上了礁石尖角,发出一震轰鸣刺耳响声。
“船体受损了。”万俟沧微微摇头,说道。
“能驶出这片礁石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江宿叹了口气,彼时已筋疲力尽,“若是搁置于此,大家都得命丧黄泉。”
陆黎昕抿了抿唇,手扶着周围栏杆在暴雨之中检查船身,发觉鲛珠号船体受损严重,若是不进行检修,估摸着再行驶,鲛珠号都要散架。
无奈,陆黎昕只好带领众人检修鲛珠号。
暴雨之中,五十余船员纷纷顶风劳作,江宿带领十余人检修船壳,炎猎带领十余人检修甲板,陆黎昕带领十余人检修骨架,而轴承之处,则由万俟沧全权负责。
就当众人忙得不可开交之际,迟悔忽而赶来,立定在陆黎昕的身边。
陆黎昕抬起头来,脸上沾染了不少灰尘。
“怎么了?”狂风轰鸣,陆黎昕只好扯着嗓子喊道。
“星盘失灵了!”迟悔蹙眉道。
闻言,陆黎昕心中一颤,当即告衰,将手中事情给船员交代了后,便召集众人于主舱内汇合。
“怎么回事儿?”陆黎昕蹙眉问道,“星盘怎么突然失灵了?”
“并不知晓,这牵星术无论如何都施展不出了。”迟悔摇了摇头,方才她试了许多次,皆是以失败告终。
“若是牵星术使不出来,那我们也无法辨别方位了。”炎猎惊慌道,“在这茫茫海域上,不知晓方位,可无异于等死!”
万俟沧微微沉吟,旋即说道,“迟悔的牵星术受磁场干扰,难不成是因为海底有磁矿,这才限制了迟悔的法术?”
“若是如此的话,这牵星术估摸着是无用了。”迟悔扶额,叹了口气。
“不如观测风向,也能判断出个大概来。”江宿摸了把自己的胡须,说道。
“可是这片海域狂风大作,根本毫无风向可言。”陆黎昕摇了摇头,在这极端天气下观察风向,着实是不可能实现的,“若是能观测星象,也好。”
“先就以星象判断吧。”万俟沧淡然说道。
然而,海域之内除却狂风,更是乌云蔽日,陆黎昕等了整整一夜,竟是连一颗星都未曾看到过。
至此,无论是迟悔的牵星术、江宿所提议的观测风向,亦是陆黎昕夜观星象之法,都因恶劣天气而告吹。
“主人,如何了?”第三日,迟悔一早便去寻陆黎昕,却见甲板之上的陆黎昕两眼乌黑,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
“你的仙铃碎片,可否能察觉到方向?”万俟沧轻声询问。
闻言,陆黎昕屏息凝神以仙铃碎片之力感应,可惜她的仙铃碎片只能判断花妖方位,却是无法引导航向。
待睁开眼后,陆黎昕默不作声地摇头,众人见状,一片寂静,陷入胶着。
鲛珠号在茫茫海上迷失航向,这片海域的天气又极端恶劣,鲛珠号如今根本无法贸然前行,无奈,陆黎昕只能下令暂停航行,专心进行修缮鲛珠号的工程。
可实则,鲛珠号等不起,鲛珠号上的船员们更是等不起。
在这般冰冷潮湿的空气之中,料是陆黎昕不眠不休地给船员配置药膳调理身体,也不能使得他们彻底康复。船员本就重病未愈,如今鲛珠号又迷失了航向,停滞原地,久久得不到物资补给,缺水断粮,营养供给不上,原本就孱弱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
陆黎昕看在眼里,痛在心扉。可奈何现下除却停滞于海面之上,再无其他办法。
好在,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修船工作紧锣密鼓,鲛珠号也逐渐快修缮完好。
过了几日,天气也有好转迹象,暴雨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阴雨绵绵,虽说还不能夜观天象,可照着这样的形势下去,应当过不了几日便可察觉到方位。
然而,还未曾高兴得了一日,在陆黎昕例行巡视之时,却又出现了意外。
陆黎昕照常入了船员的船舱之内,却见好几个船员面色潮红,身体无力,蜷缩在床榻之上,忍不住咳嗽。
陆黎昕连忙去把脉,却见这几人脉象极为不平稳。
“这样的情况几日了?”陆黎昕当即去问一旁站立的船员。
“船主,已三日有余。”船员回道。
陆黎昕抿唇以丝帕遮挡口鼻,又匆忙让其余人也遮掩好自己的面庞,间不容缓说道,“这是瘟疫,患病之人必须立即隔离!你们快出去!”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目瞪口呆,还来不及惊诧,就被陆黎昕推出了船舱。
“船主,我……”一患病的船员想起身,却无力支撑住身体,“……我们……感染了瘟疫?”
陆黎昕点了点头,将他扶好,面色沉重,目光之中却满是坚定。她知晓,在寻常人心中,瘟疫如同毒药一般,令人闻风丧胆,可她不信,这世上没有能缓解的法子!
“你们放心,我定会医治好你们!”陆黎昕掷地有声,视线流转一圈,就见几人都面色凝重,却又笃定地朝她点了点头。
在隔离了感染的船员之后,陆黎昕将此事告知了万俟沧等人,旋即便将自己关进了船舱内,不分昼夜地查阅医书、试药、与花草沟通,以求能寻到缓解船员病痛的法子。
陆黎昕日夜试药,不知已耗损了多少草药,可却未曾寻到一种有用的法子。就算是在船舱之内,也能闻到浓郁的药香。
而万俟沧等人在见船员感染之后,则主动承担系缆、扬帆、修船、照顾病人这些活儿。虽未做同一些事儿,可人心却也聚拢,皆是为鲛珠号上的同伴而负重前行。
只是,隔离在密闭船舱内的船员日日苦楚不能言,都想以沉默代替病痛折磨,好不让其余健康的人担忧。
一片哀默的气息笼罩着整个鲛珠号。
遥遥望去,这停滞于海面之上的鲛珠号宛若一条死船,毫无生机可言。
一周有余,陆黎昕试药已不知倒了多少药皿,也不知用过了多少草药,眼下已乌黑一片,仍旧没有进展。
而万俟沧等人同剩余船员虽也是不眠不休地进行修缮船身的工作,却因船体磨损太多,实在无法在一周内修缮好。
众人不眠不休,心力交瘁,可情况却并无好转,甚至日渐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