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为何这样看着我?”地空有些彷徨地说道,他方才将陆悦心安顿好了,虽说陆悦心一个女子倒也不重,可人在昏迷之中毫无意识,他还未发育完全,体型也瘦弱,将陆悦心扶到床上还是费了不小的力气。而对于眼前的局势,他还是一概不知。
言语间,地空一边顺着众人的视线迈出步子缓缓靠近他们,一边仔细观察着这剑拔弩张的局势。
只见陆黎昕、迟悔、炎猎三人同向而站,正对面的便是万俟沧、耿毅、江宿三人,中间还有一具被水泡得浮肿不堪的死尸。
见状,地空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这耿毅和万俟沧什么时候这般要好了,还能统一战线?可是,为何要将陆黎昕排斥在外?
还未待地空有任何头绪,陆黎昕立刻求助一般的拽住了地空的衣袖。
“地空,花妖就在前方,如今鲛珠号不用掌舵就疾行,正是花妖的手笔。”陆黎昕苦口婆心地说道,“因此,万俟沧他们想要下锚使船立定,而我们则想顺着花妖的诱饵前行,将他们除之后快。现下三比三平,你可切要选择我们这边。”
地空刚听懂了陆黎昕的意思,耳边又响起了万俟沧的声音。
“她们此举很可能会落入敌人彀中,旁人是请君入瓮,陆黎昕则是上赶子中计。地空,你可要抉择好了。”万俟沧声音淡然,听不出任何波澜。
听到此话,陆黎昕发出了一声苦笑。
“倘若你们明知道仇人就在前方,会不会停留原地?”夜光之下,陆黎昕的眸子坚毅而又明亮。而万俟沧、耿毅、江宿三人,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哑口无言。
一阵沉默,地空忽而出声,似是被鲛人村的回忆触痛,他声音有些颤抖,“我选船主这边。”
答案已出,自此,鲛珠号随波行驶。
这一路上倒也风平浪静,不用掌舵,大家也闲得自在。
只是这一路上,他们每隔几天就会捞到一具浮尸,这些浮尸一具比一具可怖,起初那具尸体虽然浮肿却也完好,后面的却大多都是残肢断臂,甚至还有被凌迟后刮下来的肉片。
“这花妖的手笔,着实恐怖。”陆黎昕看着地上用断肢拼凑出的尸体,不禁蹙眉。
“估计这花妖的手段不在夜明君之下。”万俟沧面色如常,眼神之中却有微微担忧之色。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陆黎昕故作轻松,诙谐一笑,只是心中却好似被巨石压住,难得喘息。
其余众人看着这破碎肢体,也都难免对前方多了一丝担忧,单是从这具具尸体来看,此花妖便绝非等闲之辈。
而自从那日同地空交谈之后,陆悦心便将自己再次封闭了起来。即使深夜,她也不会推开窗户细数繁星,观赏大海,就算地空将鲸鱼都引来,陆悦心也依旧不愿同鲸鱼嬉闹。地空觉得自责,也不愿再去吹笛。
除去耿毅,无人能入她的房间。
“悦心今日如何了?”陆黎昕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并未回头,依旧耐心看着煎药火候,生怕错过分秒。
“还是那般,不过有你的悉心照料,伤势已经好了许多。”耿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略显疲惫。
眼看着汤药已成,陆黎昕也不顾及那砂锅烫手,当即端了起来,仔细着将那药汁滗入了白玉小碗内。
“当心手。”耿毅焦急说道,而陆黎昕却是粲然一笑。
“无妨,这几日辛苦你了。药已好了,劳烦你给悦心端去了。”陆黎昕将小碗递给耿毅,耿毅停滞了片刻,而后才应了一声。
“黎昕,你做了这么多,悦心若是能原谅你就好了。这孩子,哎。”耿毅摇了摇头,也是替陆黎昕觉得委屈。
“只要悦心好,我便不觉得委屈。”陆黎昕如是说,“当心药凉了,快去吧。”
闻言,耿毅只好转身出去。看着耿毅的背影,陆黎昕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几日,悦心不愿让她进入房内,她便天天为悦心配药煎药,起初还担心不涂抹药物伤疤难以愈合,现下听了耿毅的话,却是放下心来了。
不过,这般惬意时刻翌日便被打破了去。
鲛珠号大概行驶了七日,就被困入一片大雾之中,雾气氤氲,三步之外便看不清晰,仿若从天而降的密网,将鲛珠号困于海面,难以辨别方向。
又过了三日,大雾依旧久久难以消散。不变的是,鲛珠号依旧快速向前。
“这都第十一日了,怎么还不见花妖啊,船主,你这次该不会是感应错了吧。”炎猎百无聊赖,将那甲板上的断臂残肢尽数往海里扔去,以打发时间。
“不会,每过一会儿,感应便会强烈一分。”陆黎昕摇了摇头,仔细看着这雾气,若有所思。
“哎,但这样的日子着实无聊。”江宿耸肩,料是他已经中年,素日里爱的也就是喝茶赌博,却也觉得无趣了。
然而,正当大家快失去耐心的时候,万俟沧的声音陡然响起,“到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远处一座小岛若隐若现,而鲛珠号也渐渐朝着港口的方向驶去。
远远望去,岛屿轮廓初现。只见这岛屿地势高低起伏,岛屿四面各有一峰耸立,巍峨气派,两两形成对角,遥相呼应,而中间则是一马平川,难得的天然御敌之势。
鲛珠号破浪前行,离这岛屿愈发近了,空气也逐渐清新起来。岛上鸟语花香,人声鼎沸,好似一片仙境。
地空耳力惊人,恍惚间听到嬉闹调笑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渐渐鲛珠号入了码头,众人皆是错愕。
方才不是幻听,而是这岛屿当真人烟辐辏,商旅繁华,和无启岛乃是天地之别。
陆黎昕不可置信地看着码头上人来人往,错愕地揉了揉眼睛,只见人们三两成群,似在商议贸易之事,手中还拿着上等的珍珠,七彩斑斓,一看就知是上品。
陆黎昕转过头继续看着码头,才发觉这里到处都是人们在交易珍珠,甚是热闹。
“这是……花妖带我们来的地方?”耿毅有些茫然,低声问道。
“正是。”陆黎昕还未从诧异中缓过来,脚下却不由自主地下了船,往岸边走去。
“当真是热闹。”万俟沧看着络绎不绝的商旅,颇为感叹,只是眸光依旧深沉。本以为此番上岛会是和花妖苦苦鏖战,却是阴差阳错来到人间。看似如此寻常,却反而不寻常了。
陆黎昕左看右看,忽而被两个正在攀谈的女子所吸引。
“最近往来船只真是多呢,从前也没有过这么多的商船。”一女子掩唇轻笑,嬉笑道。
“听说全是四位镇国法师的功劳,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这可不是我们这些商贾的福分么。”另一女子话虽如此,可眉眼间也全是笑意。
见这二人如此欣喜,陆黎昕被她们吸引了注意力,而在听到镇国法师时,当即同万俟沧对视一眼,心中暗暗有了计量。
只是,还未走几步,陆黎昕却忽而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这码头上来来往往的多是女子,商议贸易的也是女子,男子鲜少。更为奇怪的是,这里的女子皆是身穿靴帽,男子反穿衣裙,束手束脚,跟随在女子身后。愈往深处走,女子便愈多。
忽而,一阵叫骂声传来,陆黎昕一行人纷纷驻足,朝那吵闹之处看去。
“你一个男人怎可替我行事?这珍珠价值几何当是我说了算!你插什么手!”只见一女子双手叉腰,脸色铁青地大声训斥着,而站在她对面的男子则是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方才你有事儿走了,我便同这客人说了声,当真是对不住……”男子声音细如蝇蚊,不住地给那女子行礼,双手作揖,态度端正。
见状,陆黎昕眉头一挑,心中若有所思,这男子行礼也就罢了,可行的礼竟还是妇人礼。
“这大老爷们怎么这么胆怯,跟个小娘们一样。”炎猎嗤笑了声,啐了一口。他向来看不起这些文弱男子。
而万俟沧、耿毅、江宿和地空也是一脸鄙夷,不忍直视。
“你能替我行事?你当心我休了你!看你的名声如何保得住!”那女子怒不可遏,当即就要朝那男子打去,还好一旁围观的女子连忙拉住了。
如此一来,陆黎昕瞬间明了。
“哦!这里是娚甥岛!就是女儿国!”陆黎昕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恍然大悟。说完,便笑看这些男同伴,笑容狡黠。
“女儿国,什么地方?”万俟沧不知所以然,他驰骋海域如此多年,向来没听过“女儿国”三个字,根本不懂陆黎昕在说些什么。“耿毅,你可懂?”
万俟沧又去询问其余人,可耿毅等人也是一头雾水。
“当真是没文化,肚子里没墨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陆黎昕嗤笑一声,不予理会,唇角一勾,便迈开步子朝岛屿内部走去。而她知晓,是因为之前闲来无事喜欢翻阅古籍,看到过关于女儿国的记载。
无奈,万俟沧等人只能跟上陆黎昕的步伐。
然而途中,万俟沧却是察觉到了旁人异常的眼光。只见路上这岛屿的女子们皆是对他们一行人品头论足,神色鄙夷,好似他们是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事一般,那眼神恨不得将他们戳穿。
“万俟沧,他们这是何意?”炎猎自诩长相也算威猛,看起来当不好惹,还是头一次遭人如此打量,只能来求助万俟沧。
万俟沧方才还并未去观察这些人,顺着炎猎的视线看去,这才发觉路上行人都对他们指指点点。
“我也不清楚,船主许是知晓,但她方才却不说。”万俟沧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走在最前的陆黎昕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尽数落入耳中,忍不住偷笑,脚下仍旧自顾自地走着。
然而,等他们一行人走到了城门口,未曾想就听到了冷兵器碰撞的声音,一抬头,就看到明晃晃的刀刃。
方才还毕恭毕敬让女子进去的守城卫兵忽然双刀一架,面色凶狠,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你们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