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吏虽是女子,可毫无妇人之和善,横眉冷眼,凶神恶煞地看向陆黎昕一行人,手中长刃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寒光,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为何不能进去?我看方才旁人进进出出也不加阻拦……”地空一脸懵,低声呢喃。
“难不成要什么通关文牒?”万俟沧也蹙眉,众人均是不解。陆黎昕看着过客纷纷,心中悄然有了答案,不过并未言语,却是暗笑。
“两位官爷……官娘……”江宿一出口,便觉得不对,连忙改口,“大人,这些银两还请笑纳。”
江宿走上前去,谄媚笑道,心中一狠,咬咬牙,还是将自己的荷包拿了出来。江宿本就爱财如命,如今为了进城,可是将自己身上的全部银两全都拿了出来。
陆黎昕看着那沉甸甸的荷包,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蛊羽阁果然是海上销魂窟,也不知晓江宿在蛊羽阁到底暗搓搓赚了多少银两。
可谁知,城门吏看此情景只是冷哼一声,甚至扬了扬手中的长刀,“宵小小儿,还不快滚!”
那长刀寒光闪烁,吓得江宿连连后退,可心中却是莫名其妙,不知这城门吏是为何骂他。
“你们!”忽而,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却发觉是一个气宇轩昂、身着铠甲的年轻女子正快步朝他们走来。
陆黎昕眸子一动,心中暗暗猜测这女子应当就是这城门处的守正了。
“这位官爷……”江宿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女守正冷眼打断。
“这里可有你说话的份?”旋即,那守正看向了陆黎昕,眸色也无方才那般冷峻,“不要让你的手下身着奇装异服,否则我们就依法行事!”
“奇装异服?官爷,还请明说。”陆黎昕一脸笑意,心中澄清,不过是想看看万俟沧他们在听闻后的反应罢了。
那女守正疑惑地看了一眼陆黎昕,却还是解释道,“你们估计是外来人,也罢,我就解释一番。女儿国律法规定女子需穿戴靴帽,男子身着罗裙。他们这番打扮,别说是进城,就是在码头上估计都会被人们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什么!穿裙子!?大爷我才不干!我就进去,看你们能怎么着我!”炎猎呲牙咧嘴地说道,旋即,还未待众人反应,就大步向前走去,竟是想强行闯关卡。
不过炎猎还未走得了两步,就被万俟沧一把抓住了左臂,耿毅攥住了右手,两人眼神交汇,直接将炎猎架了起来。
炎猎毫无防备,就这样被二人架着往后退去,心有不甘地看着城门,扑腾着脚,使劲挣扎却无济于事,便大口叫骂,“你们干吗!你们要穿裙子,大爷我可不穿!”
“这是规矩。”万俟沧冷眼一瞥,炎猎便安分了几分。
“入乡随俗,不必过于介怀。”耿毅也跟着宽慰,徒留炎猎一脸愤恨,满是不甘。
陆黎昕见状,连忙和守正道了声谢,又劝说了炎猎一番,见他情绪稳定了,便差迟悔买来五套女装、两套男装,一一分发给其余人。随后又回到了鲛珠号。
众人在甲板上围成一个圈,五个男子看着手中的裙装,神色怪异,陆黎昕无奈地撇了撇嘴,“要是想寻到花妖,就只能这样了,你们也别动什么别的心思了。”
说罢,陆黎昕便率先进了船舱内的隔间,换上了男装,她自小就便以男儿身面世,老练娴熟地换好了衣裳,出了房门,这男装穿在她身上竟还有许翩翩公子的气韵,只是衣衫宽大,衬得陆黎昕更为消瘦了些。
迟悔则紧随其后,虽说这男装在她身上有些松垮,却也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
然而,二人左等右等,却迟迟未见其余四人。眼看着已经过了半个时辰,陆黎昕耐心告罄,胡乱揉了把鬓角的碎发,不愿再等,只好跟迟悔挨个去敲门。
“咚咚咚——”陆黎昕单手叉腰,先敲了江宿的门。
“谁啊。”江宿的声音中透露着些许不满。
“阁主,你可换好了?”陆黎昕叹了口气,说道。
“这料子也太粗糙了些,如何能上得了身?”江宿本就纸醉金迷,衣衫皆是用上等绸缎锦绣制成,如今要换上这麻衣粗布,自然受不了。
门外的陆黎昕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就得委屈委屈阁主您了,还请您手脚麻利点儿。”
旋即,陆黎昕又朝前走去,继续敲门。
“炎猎,你在里面磨磨唧唧欣赏自己呢?”陆黎昕朝着里面大声嚷嚷,而炎猎方才被这敲门声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用身板顶住了门。
“没有!这衣服太小了,根本穿不上呀。”炎猎略有些尴尬地说道。
“呃。”陆黎昕一脸汗颜,“这已是最大的尺寸了,你且凑合凑合。”
“的确,你是该注意一下了。”迟悔面无表情地说道,旋即二人对视一笑。
说罢,也不待听清里面的炎猎嘴里哇啦哇啦说着什么,二人就已经走去,又去敲了耿毅的门。
“我换好了,就是……”耿毅吞吞吐吐,看着镜中的自己,怎么看怎么别扭。
“只是如何?”陆黎昕一头雾水,等着耿毅的回答。
“我……穿着衣裙不会走路。”耿毅尴尬地说道。
陆黎昕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发觉自己有些幸灾乐祸,连忙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声音却还是带着笑意,“多走两步就好,快出来了。”
于是,陆黎昕便径直往里走去。此番终于轮到了她最期待的万俟沧。
陆黎昕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叩了门,一手倚着门撑着脑袋,一手叉着腰,光是脑海中想象万俟沧身着女装的模样,便觉得诙谐好笑。
“我不会穿。”还未待陆黎昕说话,万俟沧清冷的声音便从屋内传来。
“啧,不会穿?”陆黎昕优哉游哉地摇了摇头,显然不信。“你若是再不出来我就闯进去帮你穿。”
可谁知,下一秒,陆黎昕整个身子就往前倾去,幸亏迟悔眼疾手快拉了一把,她这才没有摔倒。
“求之不得。”万俟沧向下俯视,陆黎昕也无意间瞥到了万俟沧的身子,脸已经红到了耳垂。
“你!”陆黎昕抬眸望去,正对上万俟沧的视线,可又觉得不妥,连忙闭上了眼睛。
见状,迟悔一把将门阖上,语气严肃,满含警告之意,“不许耍流氓!万俟沧,再这样戏弄主人,小心我挖了你的眼!”
里面传来万俟沧一声嗤笑,而陆黎昕却是恍惚间目光呆呆落在地面。脑海之中满是方才万俟沧的衣襟敞开,隐约能看到缚龙索的图腾的模样,不过想忽视也忽视不掉的并非是那缚龙索,而是线条流畅、沟壑分明的胸肌。
陆黎昕只觉得口干舌燥,整个人如同被蒸熟的鸭子,全身滚烫,目光四处飘荡,也不等万俟沧和迟悔交谈,逃命似的就朝着地空的房间跑去。
还没来得及敲门,地空害羞的声音便从屋内传出,“船主,我马上就好。”
听到此话,陆黎昕点了点头,想要转身回去,可却看到了最里头紧闭着的大门。那是陆悦心的船舱,心思百转千回,陆黎昕还是决心踏出步去,伸出手却难以落下。
“悦心,我们很快就回来。”陆黎昕声音温柔,眼神也满是柔情,而船舱之内,依旧无人应答。
陆黎昕眉梢轻垂,眼神也黯淡了几分。迟悔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二人相视一笑,也算是了却了心事。
在陆黎昕的一番催促后,几人也迅速换了装,不过模样着实滑稽,那衣衫穿在炎猎身上好似是缠着一般,束缚着他行动,把他手脚都牢牢捆住了似的。而万俟沧虽然合身,可小心翼翼好似做贼。耿毅走路奇奇怪怪,连学步童都不如。
陆黎昕见此,强忍住笑意,拉着迟悔的手,率先朝着城内的方向走去。
万俟沧、耿毅等人不情不愿地跟随在陆黎昕的身后,时刻躲避着旁人的目光,扭扭捏捏,如同未出阁的女娘。
炎猎倒是还好,一身粉色的衣裙穿久了倒也习惯了,谁人看他,他就瞪回去。江宿则是隐匿在人群最中,生怕遇到之前蛊羽阁的顾客。地空小小年纪,倒也没有那么不好意思,只觉得穿女装行动不便,颇为碍事。耿毅则屏气凝神,不断在内心劝诫自己这淡蓝色的衣衫男装也有,并无太大区别,能进城就是万幸。
万俟沧面色镇定,可双手却一直拉着裙摆,生怕被这繁琐襦裙绊住了脚。
果然,换了装后,门处的守卫也并未再为难他们,放几人进了城。一入城,众人皆被眼前的气氛所带动,喜笑欢颜,好不快活。
只见城中张灯结彩,似在举办什么庆典。
“诶,城中是有何节日吗?”陆黎昕兴致冲冲地询问着街市旁的商贩。
“这是女儿国一年一度拜月节呀!”商贩面带笑意,眸中也是期待。
“拜月节?”陆黎昕不明所以,不知晓这节日究竟因何而来。
“拜月节,就是向月祈求珍珠丰收,庇佑国民。”商贩耐心解释道。
“多谢。”陆黎昕点点头的同时,拱手行礼,而后便朝着城内走去。
街市上车水马龙,商贾成群,好不热闹。
陆黎昕还未曾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炎猎的吼声。
“都说了我不用!”炎猎一把推开给自己推销的小贩,拔脚边走,耿毅却被那商贩拉住了。陆黎昕不知那商贩究竟是卖什么的,疑惑地看向几人。
只见那商贩伸出手径直去摸耿毅的脸,耿毅并未反应过来,直接呆愣在原地。
“啧啧,你这皮肤也粗糙,毛孔粗大,胭脂水粉能帮你遮盖一二,我这可是在好心帮你,”那商贩口中振振有词,耿毅则是在原地进退两难,“你可且不要学方才那人,粗鄙不堪,怎么讨得女人喜欢呢?”
闻言,陆黎昕一声嗤笑,刚想上前去解围,却被一旁的男人拉住了。
“二位,可去赌坊坐坐?”那男人生得好皮囊,一脸谄媚,估计也是赌坊拉拢客人的手段。
“赌钱?我也想去!”江宿一听到赌坊二字,眼睛都亮了起来。
“不守男德!男的就应该在家洗衣做饭,怎么能出来赌博!”谁知,那男人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也不再去拉拢陆黎昕和迟悔,啐了一口,便扬长而去。
江宿愣在原地,支支吾吾好半天,这才一甩衣袖,道了句,“荒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看着耿毅还被那卖胭脂的小贩纠缠,万俟沧就已不见人影了。
“万俟沧呢?”陆黎昕方才一直没见着万俟沧的影子,旋即问道。
“那里。”迟悔摇了摇头,目光之中满是鄙夷。
顺着迟悔所指的方向看去,陆黎昕不禁错愕。她方才便注意到了,女装的万俟沧格外俊美,可却未曾想,这女儿国的女子也太过于豪迈了。
不少女子沿街追看万俟沧,更有甚者还言语调戏。
“你就从了我吧,啧啧,身形纤长,容貌娇美,肤若凝脂,着实讨人欢喜。我休了家里的黄脸婆,让你当正妻,如何?”那女子娇媚一笑,伸手就去捶万俟沧的肩膀。
万俟沧大窘,原本毫无表情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见状,陆黎昕在一旁笑弯了腰。看着陆黎昕这幅幸灾乐祸的样子,万俟沧又羞又气,这才明白陆黎昕知道这里是女儿国时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好啊你,陆黎昕,你居然不早说!”说着,万俟沧便想着过去和陆黎昕算账,可还没走两步,他的身后就传来一阵躁动。
万俟沧回头望去,没想到来追看他的女子越聚越多,有人甚至不断拉扯他的衣衫,导致他“香肩半露”。万俟沧连忙拉扯住自己的衣衫,慌不择路地逃走。
“万俟沧,等等我们!”陆黎昕一边笑,一边去追。一想到方才万俟沧还在船上调戏自己,如今又被人调戏,陆黎昕的笑意便愈发甚了。
不知过了多久,待陆黎昕等人都已经气喘吁吁,快要精疲力竭之时,那群疯狂的女子终是停下了脚步。
可不知为何,原本的调笑声不再,而是一片死寂,仿佛前方有什么可怕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