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天平
大道林林兮2022-12-04 22:043,591

  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铁索响动,陆黎昕浑身一震,只觉得血液都凝固起来,她呆愣原地,不敢回身。

  见她这副模样,皎月忍不住讥笑。

  “怎么了呢?不敢去看?你的心上人,可是为你上了陨铁吊桥。这般光景若是错过了,就得等你下地狱的时候才能见到了。”皎月收回心神,笑得肆意,好似极其欣赏陆黎昕脸上的痛苦神色。

  陆黎昕眼眸失焦,过了良久,才敢缓缓转过身子。

  眼看着万俟沧的身形逐渐走远,本就身着着白色衣衫,彼时身上又已然被寒风吹着,附上了一层白雪,整个人战战兢兢地缓缓挪动着步伐,在凄冷寒风中显得十分可怜。

  陆黎昕见状,眸子通红,她多想是自己替万俟沧经受这样的苦楚,更想大声呼喊万俟沧的姓名,让自己瞧见他是否还安好,可是,陆黎昕又怕扰了万俟沧的心神,害他不慎失足掉落悬崖之中。

  于是,陆黎昕只能按捺住心头万般情愫,任由血液澎湃翻涌,再难自持,也得保持冷静。陆黎昕的双手紧紧攥着,指甲嵌入了手心,一直紧盯着万俟沧的背影。

  与此同时,万俟沧也未曾回头,而是一直自顾自屏息凝神地往前走着。

  此时,冰霜已经将万俟沧的身子全然覆盖,让他成了一个雪人。白雪皑皑,集落在吊桥之上,不时听到他脚下打滑的声音。万俟沧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脚步也越来越慢。

  不知过了多久,陆黎昕只觉得整个世界的时间似乎都要停止了,万俟沧终是颤巍巍地走在了陨铁吊桥火焰与霜雪相接的地方。

  可谁曾想,这陨铁吊桥毕竟经历了千年的火烤霜冻,早已不堪一击,随时都有可能断裂。万俟沧一脚刚踏在吊桥中间处,吊桥果然开始发出裂痕声响。

  事发突然,万俟沧根本来不及反应,况且在这狸笙岛中,龙力、灵力也无法应用,不及挣扎,万俟沧刹那间就掉下了万丈悬崖!

  陆黎昕看着万俟沧的身形急速坠落,心头一震,待定睛看去,这才发现万俟沧居然掉落一个偌大的天平之中,这天平虽然看似安全,可实则上方的陨铁吊桥所掉落的铁水随时都有可能淋在万俟沧的身上。

  当铁水滴落在天平之际,滋滋啦啦声响不绝于耳,陆黎昕眉头紧蹙,她必须让万俟沧尽快逃脱。

  不过,相较于方才万俟沧整个人都得忍受陨铁吊桥的磨难,这天平还算是好上一些。

  可还未等陆黎昕松口气,皎月忽而走到陆黎昕身畔,轻轻俯在她的耳朵旁,柔声道,“你看这个机关,这东西就是天平的扳手。如你所见,天平一边是万俟沧,而另一边,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仙铃碎片。”

  说罢这句话,皎月不禁掩唇轻笑,“你啊,可要好好想想再做决定的。”

  “你只能选择一个!陆黎昕,但凡你还有点儿良心,就选择万俟沧吧。能为自己赴汤蹈火之人能有几个?这世上,除却万俟沧,无人会这般对你了。”日炎在陨铁吊桥另一头儿,环臂看着陆黎昕,好奇她究竟会如何,“啧啧啧,连我都感动了。”

  “仙铃碎片!陆黎昕,你的夙愿不就是拥有仙铃碎片,好为沥海城报仇么?你想想船王,想想陆氏,想想沥海城的百姓……”皎月立刻反驳日炎的话,拼命阻拦陆黎昕,“他们,死得安心吗?你妹妹如今身在何处都不知晓,你不要仙铃碎片,要什么!”

  陆黎昕只觉得头痛欲裂,目光呆滞地看着手中握着的扳手,根本不知应当如何抉择。

  “仙铃碎片算得了什么?如果没有万俟沧,你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万俟沧可是这世上待你最好的人。若是他没了,你活着有什么意思?”日炎不停地劝解道,很是焦急,似乎是真情实意为陆黎昕和万俟沧着想一般,“你可知晓悬崖底下,可都是历经万年的山火和寒冰,烈焰逼人,寒冰刺骨,就算是神仙都尸骨无存,何况区区万俟沧,你想想他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与此同时,皎月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不禁开口,“既然日炎都已经告诉你,不选择万俟沧的后果,便是他魂飞魄散,那你可知如若选择了他,又会如何?那么这两枚万花仙铃碎片便不复存在。你的万花仙铃就会功败垂成,你这一辈子的夙愿也无法实现,前面的种种牺牲也都白费了。”皎月轻声蛊惑道。

  “我想你应当最清楚,”皎月语气温柔,充满蛊惑,“迟悔毕生所求不过是同你重回万花仙庭,难道因为你的一己私欲,要让你最为亲密的伙伴的愿望永远都不能实现吗?”

  陆黎昕眉头紧锁,心头纠结,虽然听着二人的言论,心中只暗暗盘算,可却只觉着头脑中一片空白。

  无论是万花仙铃碎片,亦或者是万俟沧,都是陆黎昕最为贪恋的存在。

  选择万俟沧,仙铃碎片坠落悬崖,报仇永远无望。选择仙铃碎片,万俟沧一定立即灰飞烟灭。于陆黎昕而言,这两种结果,她都接受不了。

  回想起昔日里同伴们同自己艰苦奋斗、铲除花妖,为的不就是集齐碎片?大仇未报,耿毅、陆悦心下落不明。桩桩件件,都落在仙铃碎片上。

  然而,这一切最开始的时候,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却是万俟沧。

  陆黎昕心中思绪不定,垂首看了一眼天平上的万俟沧,只见万俟沧坚定地朝着自己摇了摇头,俊朗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淡然的笑意,如同初见时一般,清风拂面。

  二人视线相交,陆黎昕似乎是有了想法,过了半晌,彼此视线从未离开过,陆黎昕在同万俟沧对视了许久后,终于下定决心。

  不管自己的想法究竟是不是正确,她都想要万俟沧安然无恙。

  不然,就算拥有了仙铃碎片如何?没有万俟沧,自己徒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思及此,陆黎昕的目光陡然之间变得坚定,她轻轻朝着万俟沧微微一笑,旋即点了点头,视线流转,意有所指。

  陆黎昕轻轻推动板手,径直选择了万俟沧。

  日炎面露得意,不住夸赞陆黎昕,皎月却大急,拼命劝说陆黎昕。

  陆黎昕目不斜视,仍旧坚定推动扳手。就在机关触底,发出咔嗒一声,彻底合上齿轮的一刻,那天平忽而被触动,带有万俟沧这一边的天平猛然弹起,而两枚仙铃碎片却带着弧光坠落悬崖,光彩炫目,在灰霾的空中留下两道光彩。

  而彼时,万俟沧已趁机抓住悬崖边沿上的一块凸起的岩石。

  可谁知,就在万俟沧方才脱险,还未安定下来时,却忽而飞身向下,径直朝着仙铃碎片陨落的方向而去,万俟沧的速度极快,顺着仙铃碎片的两道光影,在一片朦胧之中,瞬间抓起两枚仙铃碎片。

  下一刻,就见万俟沧强力挣扎,克制着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往山崖边靠近,死死抓住一旁的陡峭山壁。

  这山壁下,便是万丈悬崖,山谷陡深,绝壁横亘。万俟沧死死抓住凸起的岩石,身子垂直向下,如此高度,若是摔下去了,唯有死路一条。

  万俟沧的耳边充斥着风声呼啸,紧攥着仙铃碎片的手缓缓向上挣扎抬起,抓住另一处突起的石头。危急关头,万俟沧的大脑却清明无比,他抬眸看向面色焦急的陆黎昕,心中笃定,必不能让她再为自己心伤泪流。

  于是,万俟沧一点点地,艰难地向上攀岩。身前是冰天雪地,手指关节已被冻得僵硬,身后是火焰滔天,似乎随时都能将他吞噬。

  宽大的衣袍鼓舞翻飞,忽而,一旁的岩石勾住了万俟沧的衣袖,万俟沧不敢停留,连忙扯断布帛,一刻也不敢耽误,生怕这些突发状况让他命丧当场。待解脱了束缚后,万俟沧却不敢放缓速度,尽力朝上攀附。

  陆黎昕焦急地趴在悬崖边缘,殷切地看着万俟沧,只求他平安无事,可当看到万俟沧的手已被岩石磨损血流不止,眉头也紧随着蹙起。

  忽而间,一滴清泪顺着山崖边缘滚落。

  而那滴泪,恰好落在了万俟沧的手背上。看到这滴冰凉的泪,万俟沧死死咬唇,拼命向上攀岩。纵使掌心之中已无一处完好的肉,万俟沧仍是硬捱着苦楚,攀到了山顶!

  陆黎昕将万俟沧缓缓拉起,待他落定站稳,才敢将他揽入怀中。而万俟沧亦是将陆黎昕紧紧抱住,当他踏上陨铁吊桥的那一刻,便未曾想,还能够回到陆黎昕的身边。

  能够回来,实是一大幸事。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亦不会只顾自己,一定会抓住仙铃碎片的!”陆黎昕终是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愫,泪流满面。

  万俟沧轻轻推开陆黎昕,而后擦拭了下她面容之上的泪珠。因怕手心上的鲜血弄脏了陆黎昕的脸,万俟沧以手背轻抚她的面颊。

  “没事了,少爷,我没事儿了。”万俟沧轻声说道,好似在哄孩童一般柔声细语,“你看,仙铃碎片也没事儿,我们可以去救人了。”

  而后,万俟沧缓缓展开手掌,想让陆黎昕去瞧那两枚仙铃碎片。可谁曾想,就当万俟沧展开手掌的那一刹那,这两枚光彩夺目的仙铃碎片好似跳动的七彩精灵,在他的手掌之中迅速旋转,陆黎昕和万俟沧惊喜地看着这两枚仙铃碎片,可未曾想,忽而,原本还在飞舞转动的两枚仙铃碎片,瞬间化作了火花与雪花,在碰撞的一刹那化作无数星点,瞬间消散。

  方才的两枚仙铃碎片,不过幻象而已!

  皎月以为陆黎昕准得责怪万俟沧无能,拿不到真的仙铃碎片,日炎则认定万俟沧准得抱怨陆黎昕,害他为了两个幻象险些丧命。不料万俟沧与陆黎昕却相视一笑,异口同声:还挺好看的。

  眼看两人轻而易举化解了他们的诡计,皎月忍不住回想起来之前自己同日炎在此争执的场景,免不了一顿抱怨。

  “日炎,”皎月满是怨念,“你定然没有万俟沧这样的胆色,不仅能够活下来,还能带着对方最想要的物件。”

  “呵。皎月,那你可会像陆黎昕相信万俟沧这般相信我?你知道的,你一定不会。”见皎月开口讽刺,日炎也忍不住讥笑。

  “未曾试过你如何知晓我不相信你!”皎月受不了日炎这般指摘,当即怒火攻心,“这么多年了,我可曾有过任何不相信你的举动?!”

  “未曾?你也好意思说的得出口,若非是你当初……”日炎气急挥袖,旋即转过了身,“罢了,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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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凰歌之卷春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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