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沉的话把赵福噎住。
如今漕运的压力全在他身上,再这样下去,那些工人肯定得继续闹。
“赵福,你是侯府的人,可别被那些不长眼的人给糊弄过去了,他们不就是想要银子吗?大不了你暂且许诺他们一些好处,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去。”
说完,赵景沉扭头不再多看赵福一眼。
赵福最终只能无奈离开。
房间内骤然安静下来,赵景沉心中的烦闷却没能缓和。
“柏木,推我去找老夫人。”
不多时赵景沉被送去了杜氏院子里,他提起了自己的计划。
“母亲,现在正是缺银子的时候,与其像现在这样入不敷出,倒不如先遣散一些人?”
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赵景沉说完后抬头看向杜氏,等待着她的回答。
如今侯府早已不再铺张浪费,甚至连每年生辰需要的准备都取消了,如今居然还要遣散下人。
杜氏脸色铁青,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赵景沉知晓杜氏心中的想法,耐心宽慰解释。
“现在是非常时期,少一些人也能够省下一口吃食,母亲如果觉得不习惯,可以把身边用得顺手的人留下。”
“而我这边再留下两个人就可以了,其他人就可以打发出去。”
赵景沉冷静分析眼前的局势,希望杜氏能够以大局为重。
杜氏愁容满面,苦着一张脸询问。
“那府上由谁来打理?若是没了那些下人,院子里的花草让谁收拾,衣服又应该让谁来清洗?”
到底是过惯了好日子,一想到接下来日子清贫,表情就变得异常难看。
“让谢玉儿多干活就是了,反正也不必给她银子,还能够少几个人吃饭,也算是她将功折罪了。”
这些日子赵景沉为了银子的事情消瘦了不少,本就每日坐在轮椅上,得不到锻炼,看上去就比其他男子羸弱。
最近还要为漕运和铺子的事情焦头烂额,眼底一片绀色。
倘若再这么下去,非得把自己累死不可。
迫于府上的压力,杜氏只能点头应下。
如今这偌大的侯府现在只剩下了个空壳子,家中奴仆不足十人,说出去,不得让人笑话死?
杜氏气的心口疼,这才刚过上两天的好日子,侯府又入不敷出了?
杨嬷嬷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把人扶着。
“老夫人,你没事吧?”
杜氏脸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没事,你且让人去看看,都有哪些人需要遣散。”
然后心中实在是憋闷,就到处走走。
却不想,中途路过周鸢曾经居住的院子,里面传来了朗朗读书声。
杜氏踮起脚尖看去,便看见了负手而立站在池子前,摇晃着脑袋背书的赵柟。
周鸢的院子可谓是整个侯府最好的地方,院子里种了繁花,哪怕是到了冬日,依旧有梅花在上头。
赵柟身着浅灰色长袍,几日不见,居然多了几分少年的书卷气。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她都快忘了,府上还住着这样一个吃白饭的。
杨嬷嬷同样注意到了赵柟。
她跟在杜氏身边多年,哪里会不知道杜氏心中所想。
“老夫人,万万不可啊,此人是上了族谱的,而且还是夫人明面上的儿子。”
侯府今时不同往日了,杜氏等人早已没有嚣张的资本。
反而是周鸢,丞相府越来越好,周清竹和周曜都得到了皇帝的赏识夸赞。
倘若此刻惹怒周鸢,吃亏的就是自家儿子了。
想到这些,杜氏微微蹙眉。
可是府上养着这么一个吃白食的,还要供着他读书,还有他那病弱的娘亲,这都是一笔不算小的开销了!!
赵柟依旧在旁若无人念书,听得人耳朵疼。
“养他这么久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是时候找个由头把人撵出去了。”
杜氏眉眼厉了几分,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赵柟听见动静回头,只看见了杜氏渐渐远去的背影。
他皱了皱眉,有些茫然。
他似乎并没有惹到对方。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不安,这种感觉让他再看不进去书,只能暂且将手中泛黄的书本放下,坐在石桌前,准备写文章。
自从上次见过周鸢后,他便暗自发誓,一定要努力,以后有出息。
这样才能护得住娘亲,护得住母亲。
翌日清晨,天刚亮,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赵柟捏着毛笔,手指发颤,一个字都写不下去。
哈了口气裹紧身上的夹棉袄,跺了跺脚方才缓解了腿部冻麻的感觉。
冬日越来越冷了,偏偏侯府为节省开支,提前断了每个屋里的炭火使用,就连赵景沉和杜氏屋里的炭火都少得可怜,更别说赵柟这里了。
没了周鸢的庇护,他也就只能尚且解决温饱,除此之外一切都不敢奢望。
“阿旺,你去捡一些木头回来生火吧。”
赵柟实在是冻得受不了了,只能扭头看向周鸢安排给他的书童。
阿旺不过比他略大一岁,同样被冻得瑟瑟发抖,听见他的话,提议道。
“公子,要不然还是去找世子夫人吧,夫人肯定不忍让你在这里挨饿受冻。”
在阿旺看来,周鸢打心底喜欢赵柟,肯定不舍得他在这里受冻。
赵柟却沉下脸,低声痛斥。
“母亲已经为我受累太多,我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去请她?我如今能读书,已经比之前强了百倍不止,而且,还有人伺候,我应该知足感恩。”
况且母亲应该是有自己的谋划的,这时候他不应该去打扰母亲。
阿旺叹了口气,出门了。
结果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外面传来动静。
杜氏直接看向了房中的赵柟。
“好你个赵柟,竟然是个偷东西的贱胚子!”
扑面而来的一口大锅砸得赵柟愣怔,甚至一度恍惚,怔怔地看向杜氏。
“什么偷东西,你们再说什么?”
“还敢狡辩?前几日我院子里面丢了一个镂空金丝手镯,价值百两,就这种品德败坏的人,我们侯府可不稀罕留下。”
“来人,把他给我撵出去!!”
跟随着来的下人动手去拉扯赵柟,他脚下踉跄,膝盖磕在凳子上,痛得冷汗直冒。
“说话得讲究证据,我何时做出了这种事?”
赵柟梗着脖子,双目通红地瞪着杜氏。
“前几日就有人看见你在院子里鬼鬼祟祟,这院子里如今没有外人,不是你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