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着急点灯，窝进椅背，有些疲倦的闭上了漆黑如夜的双眸，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静。静得都能听到他有些不稳的呼吸，毕竟没有痊愈的身子，在他坐到椅子上的那一刻，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微眯的双眼渐渐合上，黑暗让他凌乱的思绪得以安静。太子府内二人的对话，不断浮现在耳边，使得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的柳叹更加纠结。
一张清秀熟悉的脸也不短的浮现在他的面前，原本躁动的心突然安静下来。
黛色的青丝，散开安静的垂于腰间，缓缓前行的脚步，亦步亦趋。追随在身后的男子，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再一次将他带回踏青宴初次相见的场景。
她还是从前的美好，只是两个人不可能再次回到原来的时光。时光清浅，许她安好。就是柳叹此时的心境，他会好好的守护在她的身边，静静地保持距离。
漆黑的房间，逐渐被微光的烛光照亮。光从烛台发散，慢慢变强，最后映入双目紧闭的双眼。
柳叹从窝进的椅背中渐渐起来，身子微微坐正之后，才睁开了有些猩红的双眼。眼底的红血丝，张示着他的疲倦。
“是谁？”
手中的灯罩快要罩上的时候，瞳儿停住了手:“公子，是我。”扳过正对灯台的身子，冲着公子椈了一躬。
“我叫公子书房黑着，就把灯点着了。”
“你先下去，我想静一静。”
柳叹看着他把灯重新放好，也没有过多的表情，直接打发他下去。等瞳儿走后，他一个人走到窗前，有些烦躁。
自从上次苏春晓的事之后，他就更加的沉默寡言。瞳儿也察觉到他的不同，很多时候都安静的退下，不再打扰。
而现在的局势，不得不再次让他陷入麻烦。困惑和思虑，左右取舍间让他放下个人的情感。
他还记得当时入太子府之时，人人都夸他年轻有为，将来必成大器。自己也认为会有一番作为。毕竟太子是未来的储君，若是能在此一展抱负，将来前途无量。书生意气的认为，只有才华，才会得到赏识。
可是进到太子府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天真和幼稚。
面对府中门客的排挤，太子的猜测，多次的不得志让他想要退缩。权术才是政局必要因素，而才华只是垫脚石。
太子现在所面临的困境，若果他不在从旁帮助，唇亡齿寒的直接反应也让他陷于困境。为今之计，只有帮助太子脱离困境才是上策。
“哎……”临窗而立的身影，双手垂于身侧，一口郁结在胸口的浊气，缓缓吐出。
只有一盏昏黄微弱的烛光，燃尽最后的一点灯芯，火苗剧烈跳动几下之后，便熄灭在油灯中。一同消失的，还有映射在地上的影子。
第二天的清晨，京城五品官要照常上朝。只是经历了先皇的葬礼，太子的发难，每一个前来早朝的人，心里都惶恐不安。
候朝的朝房内，官员都不敢过多触及昨天的话题。眼神彼此交流，面露难色。
“你说，今天太子是临朝听政，还是说，”小声议论的一个人，没有把话说完，就被对面的同僚，一个狠厉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莫要议论朝政，丞相不在，没有传位圣旨，岂是我等随意妄言的！”回头小心的观查身边的人，生怕刚才的的话被人听了去。
“哎！”一声无奈，只把摇头做赞成。
谁说不是，现在的朝廷是群龙无首。太子虽为大统人选，可性情和人品真的不是合适人选。且没有传位诏书，更是难以服众。加上六王有先皇口谕，储君未可知。
忽然门口的一阵骚乱，让朝房内的人都寻声而立。门口到底怎么了，好奇的大臣不断向门口涌去。每一个人的心，都不自觉的揪在了一起，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经历昨天的人，惴惴不安。
“丞相来了！”门口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带着众人的期许和盼望。
没有看到门口情况的人，加快了脚步都涌向了门口。纷纷拥挤着朝门口巴望。丞相犹如救世之星般的璀璨，光是名字就已经让人向往。
柳明诲也在朝房，对于刚才的骚动，他并没有半点的惊慌。依然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等待上朝的传召。
当丞相两个字，向一缕青烟，透过嘈杂的人群传进耳朵时，他不敢相信的猛然睁开了双眼。伏在太师椅上的手，悠然攥紧——不妙。
程儒一直称病在家，曾有人多次拜访皆被搪塞不见。现在出现，恐怕是为皇位而来。只是他曾是赵贤的老师，此次前来恐怕对太子不利。
在众人的拥护之下，程儒走进了朝房。三朝的元老，拖着年迈的身子，有人赶紧搬来一张椅子，把丞相让进坐下。柳明诲也在这个空当，围了上去看看究竟。
很长时间没有见面，程儒的精神还算不错。一点也不像大病初愈的人，脸上红润的光泽，敏锐的眼神，让人多了几分猜测。
“丞相，我等盼望已久，今日有你主持朝政，我们的心里算是有了主心骨。”围过来的人中，有人言辞诚恳向程儒期许不已。
“没错，我们都丧葬丞相可以回来主持大局呀！”
“是呀！这下可好了！总算是有了盼头！”
刚才人群的一句话，激起层层浪花。在场的所有人，随声附和，所有人期许的看着程儒，心里仿佛有了主心骨。
“丞相此时出现，我等的心里可算是有了主心骨，朝中的大事还得有赖您的指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程儒，朝房的温度顿时升高不少。人声鼎沸的嘈杂声此起彼伏，再看中心满脸皱纹的老者。对于众人的目光，更多的是一种阅尽千帆的淡然。
头微微抬起环视周围趋之若鹜的人群，嘴角微微牵起的和善笑容，很礼貌的回应着众人的推崇。布满周围眼皮有些松，耷拉着肉皮，遮住眼睛的最上方，看不清浑浊眼睛此时的神态。
“老夫年不久已，恐不能被大家寄以厚望。”嘈杂的声音随着有些老迈的声音，渐渐平复。刚才还争先恐后的其他人，顿时没有人声音。
丞相推辞，难道真的想置之不理，还是欲擒故纵的拖延。面面相觑的人，紧锁着眉头，眼神在空中彼此交流。谁也没有弄清楚他是怎么想的，更没有人能看透其中之意。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安静掀开的人群，在集体静默之后，再一次爆发出嘈杂的声音。程儒的话，犹如一颗巨石落入平静的湖面，将湖面搅动。
静静观察没有说话的柳明诲也吃了一惊，原本以为丞相出现，必定是出来主持大局的，不曾想他却开始推辞。还是不太敢相信，但是也没有放松心里的警惕。
然而一旁的其他人却着了急:“丞相不可妄自菲薄，我得还希望您老出来主持大局。”站出来的人，两手摊开，眼神和身边的人交换，希望得到大家的声援。
“丞相身体康健，乃我朝之福气，还望丞相不要推辞，”说着这人便跪了下来，其他的人也跟着一起跪倒在地。
柳明诲偷偷观察在角落，看着前面不断跪倒的人，自己也跟着跪了下来。
“先皇过世，没有传位诏书的传世，人心惶惶，还望丞相出来主持大局！”刚才的那个人双手放于额前，重重的磕在地上，身后的其他官员也跟随一起。
朝房内，齐刷刷的跪地声之后，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往日同僚，有的是多年的朋友，有的是自己晚辈。程儒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涩。
原本放在椅前的双腿，颤巍巍的站立起来。看着跪倒在地的群臣，手扶椅背的手有些颤抖。
“哎！”经历了三朝的程儒，已经不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昔日共同努力之下的江山社稷已没有了往日的光景，不免有些惋惜。
“诸位请起，”弯下腰，布满岁月痕迹枯槁的手，扶起跟前的一个人。“老夫明白各位的意思，那就让我这把老骨头再出一次力。”
地上的其他人听到丞相不再推辞，也跟随纷纷起身，脸上的是无法掩饰的喜悦。有了丞相仿佛有了主心骨，所有人的眼中又有了新的希望。
程儒这次回朝最主要目的也是想重新整治吏治，可并不想大权独揽。皇位乃国家社稷根本，继承人则是重中之重，他不得不小心。留心观察其他同僚的意向，也是一个重要的参考。
看来，太子不得人心！否则，即便没有传位诏书，也是可以顺利继承的。
“有了丞相，我天朝可是有了指望！……”重新将程儒围起来的人，难以掩饰心中的想法。
不远处墙角边上，却有一个人没有其他人的轻松。看得出曾经英俊不凡的脸上，没有众人的喜悦，拧着的双眉似乎有解不开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