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造大人英明,果然把她引出来了。”
三个人躲在雪地里,见楚椒出现,连忙起身迅速逼近。
“侯爷要的是哪一个?”
“把两人的头割了都带回去,总有一个是。”
被称作上造大人的那人开口,他头顶和脚上都有伤,目光冷漠麻木,似乎对于杀人早已习惯,已然生不出丝毫波澜,哪怕杀的是自己的同胞也一样。
剩下两人对视一眼,当即应声,快步朝着楚椒跑了过去。
脚步踩在冻硬的雪面上,声音十分清晰,每一步都仿佛索命的鼓声,一步步靠近。
楚椒听得清楚,却仍旧死死抱着怀里的人,感受着那具本该温热的身体慢慢与冰雪同温,不管她抱得多紧,衣服盖得多严实,也仍旧遮不住。
她好冷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抬手摸上长岁的颈侧,将那块玉佩拿了出来。
她知道长岁有这么个东西,一向很宝贝,却从未仔细看过,今天算是第一次,却总觉得似曾相识,她在别的地方见过。
一张寻人的告示闯入脑海,她麻木空洞的心脏陡然战栗起来,她见过,她真的见过这块玉佩。
就在她和楚家彻底决裂,仓皇逃离的路上,她见过这张告示,或许如今的樊州城里,还有地方贴着,有人在找长岁。
这么多年,有人一直在找她……
“你不是没人要……”
她哑声反驳着长岁先前说的话,可惜面前的人永远都听不到了,她怀揣着被人彻底舍弃的绝望,长眠在了这里。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
若是他们真能到了登州,她或许真的能吃上那碗心心念念的母亲做得面。
就差那么一点,就一点而已……
不是来抓她的吗?
为什么连长岁也不放过……
心口撕裂般剧痛,眼睛却一片干涩,连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她颤抖着身体,微微俯下身,贴上了对方冰冷的脸颊,“都是我害了你,你放心,我会报仇的,我会让所有凶手,给你偿命。”
“这女人嘀咕什么呢?”
两个兵士对视一眼,但谁都不是真的在意,将死之人,说什么都不重要。
高个兵士抽出刀锋,高高扬起——
“我藏有万金,就在樊州城外。”
楚椒嘶哑的声音响起来,刀锋骤然停下,那兵士眼底闪过错愕,随即是狂喜,却又掺杂着狐疑,“你说真的?你一个侍女哪来的这么多钱?”
“你别上当,”
矮个兵士连忙推了高个子一把,“若是不把人头带回去,咱们可活不了,要钱有什么用?”
高个子顿时萎靡下去。
“我跟你们回樊州,也能交差吧。”
楚椒小心翼翼地将长岁放在地上,起身朝两人看过去,“只要路上不动我,钱就都给你们。”
两人犹豫起来,这话听着,对他们没有任何坏处。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有钱?带个死人总比活人轻松。”
阴沉沉地声音从旁边传来,楚椒侧头看过去,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那个拿铁蒺藜暗算他的人,若不是那个铁蒺藜,长岁就不会想去抓药,也不会被发现,更不会死……
“证据我有,先回答我两个问题。”
她死死看着面前的人,“谁让你们来的?是谁动手杀了她?”
上造似是察觉到了她身上那股恨意,眉头一拧,随即不屑地笑了一声,“怎么,你还想找侯爷算账不成?”
楚椒一愣,镇边侯?
竟然不是伏尧吗?
“人是我动的手,”
上造瞥了眼尸体,眼底都是欣赏,“三刀皆在要害,却又都留了一线生机,我刀法如何?”
刀法……
楚椒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这个畜生,把人命当什么?
三刀……得多疼啊……
她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双目充血,宛如恶鬼。
她恨不能,剥皮拆骨,生啖其肉。
上造不自觉抓紧了手里的刀,明知道面前这个人不能将他如何,可后心却莫名的发冷,竟当真生了危机感,这女人不能留,还是现在就解决了她吧……
可是,万金……那是万金啊。
他一时间犹豫不决,耳边却传来一声嗤笑——
“上造大人……听着好听,可军中二十级,你不过是最低二等,连精米都吃不上,竟然还在这里犹豫,没有这笔钱,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上造的脸色一瞬间黑了下去,不只是因为楚椒戳中了他的痛楚,更是因为她说的是实话。
军中沿用商鞅之法,以军功论英雄,这也是伏尧没有助益,却能一路往上,连镇边侯都压不住的原因。
可如今世道变了,只有军功是爬不上去的。
还要关系,要钱财。
他神情变幻不定,最后还是一咬牙,“你真的有钱吗?”
“等我安葬了她,我就带你们去拿证据。”
楚椒费力将人拖起来,一心想给长岁选一个风水好一些的地方。
冰凉的剑锋却在此时横在了颈侧,“现在就去,我们没有时间给你浪费。”
上造冷声开口,声音里却遮掩不住贪婪,他已经有些信了,若无底气,此女不可能如此坦然,可越是如此,他越是等不及。
楚椒充耳不闻,抬手为长岁整理衣衫。
上造一把将人拽起来,拖着她就走,“证据在哪里?”
楚椒被迫松了手,目光遥遥看向不远处的雪山,心里竟有些庆幸,还好,还好不曾下山,不然她如今连杀这几个人都做不到了。
“那就走吧。”
她又看了一眼长岁,率先往前,朝着雪山一步步靠近。
身后响起细碎的嘀咕声,他们在商量拿了钱要如何分。
楚椒攥紧手,脚下步子更大。
“到底多远?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
高个子忍不住抱怨,楚椒头都没回,“不远她何必骑马呢?她不就是想引走你们吗?”
高个子被堵住了话头,只能认命地跟着走,上造却停了下来,的确是太远了,他们已经中午走到天色将黑,竟然还没到。
“你真的有钱吗?带我们来这里,你想干什么?”
他再次抽刀对准了楚椒,楚椒估算了一下距离,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我想干什么?”
她扯了下嘴角,当然是要你们的命啊。
赌一把吧,陪葬也无所谓的,但若是侥幸活下来……就轮到镇边侯了。
她由衷地笑起来,正要做点什么,两道身影却蓦的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