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逐渐炽烈,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楚椒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天晴了,缓缓侧头朝身后看去。
炽烈的阳光,明媚的晃眼,让人不敢直视。
天晴了。
指尖再次战栗起来,她俯下身,脸颊贴在了坟包上。
这时候,天竟然晴了……
激烈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楚椒眼前一黑,身体瘫软下去。
“阿椒!”
伏尧连忙将她接住,满脸的惊惧,他抬手去摸楚椒的脸颊,触手一片滚烫。
兴许是先前被寒气入体了,也或许是遭受的刺激太大,一时有些承受不住,总之她看起来很不好。
“快,先去井城,找大夫。”
班书有些犹豫,去井城的桥断了,想过去只能下山崖,走冰面,那路险且陡,夏秋时候勉强还能通行,可现在冰雪封城,寻常走路都不稳,何况是那条路?不留神就能摔个粉身碎骨。
运粮的时候众人都没考虑过这条路,足见其凶险。
“公子,其实樊州也不算太远,我们片刻不歇的话,明天天亮之前,应该能到。”
伏尧看着楚椒苍白的脸,明天天亮?
哪里等得了那么久?
再说……
他目光落在墙角的陶罐上,两人出门不可能带这种东西,这两人一定是有一个走那条路进过城了,她们走的,他当然也走得。
“就去井城。”
班书无奈,只能答应,眼见他弯腰抱人,下意识阻拦,“公子,您身上有伤,还是……”
话音戛然而止,不是他意识到了伏尧会拒绝,而是对方已经把人紧紧的拢在了怀里,他抱得那样紧,那样小心,仿佛这世上再没有比怀里人更珍贵的。
他有些不敢上手了,只好将马牵到了洞口。
伏尧抱着楚椒跳上马背,空出一只手抱住她,后背紧紧地贴在他身上,一丝缝隙也没有。
“驾!”
马匹疾驰在雪原里,呼啸的寒风如同刀子,一下下剐着皮肤。
班书看着他单薄的衣裳,连忙脱下自己衣裳给他,伏尧抬手接过,却是又裹在了楚椒身上。
班书无奈叹气,好在他们能骑马的路不多,很快就到了山下的断桥旁。
两人下了马,只往下面看了一眼,班书的腿肚子就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这山崖太高了,看得人一阵阵头晕。
伏尧将楚椒绑在背上,动作间碰到了伤口,身体不自觉一僵,班书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上前搭了把手。
两人用绳子将彼此连接起来,免得有谁脚下一滑,摔下去。
班书吞了下口水,“奴,奴才,先先先……”
“我先来吧。”
伏尧扫了他一眼,无奈叹气,率先攀着山崖往下走,班书头都不敢往下看,只能闷着头一点点往下爬,许是太过紧张,尽管已经万般小心,却还是滑了一跤,直直地从伏尧身边摔了下去。
好在对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两人连接的绳子。
班书满脸羞愧,手忙脚乱的抠住山崖,这才稳住身形。
“小心些。”
伏尧沉声开口,带了警告,将班书对高度的恐惧都镇压了下去。
他掐了自己一把,用力点头,“是。”
他屏气凝神,再不敢乱想,也顾不得冰雪森寒,手指穿过厚厚的积雪,死死抠住了石头的缝隙,冷不丁却摸到了一截碎布条,他立刻认出来,这颜色和料子,是元长岁身上的。
一个傻姑娘,这样凶险的路,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回的。
他连一个姑娘都比不上。
心里羞愧至极,他越发谨慎,后半程没有再出问题,虽然仍旧会滑几脚,却没再掉下去,全都靠自己稳住了。
等爬上另一侧山崖的时候,他手上都是血,已经疼麻了。
“公子……”
他看了眼伏尧,本想催促他快些进城,可刚开口语调就变了,伏尧肩头都是血,显然刚才那一通攀爬,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鲜血甚至连棉衣都浸透了,染红了他半边身体。
“喊什么?”
伏尧喝住了他,仿佛不知道疼一样,专心致志地检查了一下楚椒身上,见她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背着她大步进了城,守城将军一眼就认出了他,见他半身是血,满脸震惊,“公子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属下……”
“我需要大夫。”
伏尧打断了他的话,背着人快步往里走,将军一边命人去请大夫,一边将他请进自己的官邸,见他受伤还背着人,上前就要帮忙,却被班书拦住,他什么都没说,只摇了摇头。
那将军还是察觉到了什么,连忙将自家夫人请出来照料楚椒。
大夫很快赶来,见到楚椒后脸色一绷,伏尧的心瞬间跟着提了起来,“她如何?”
大夫正要给楚椒诊脉,一看见伏尧身上的血,紧绷的脸色越发难看,“这姑娘虽情况不好,但你看着更糟糕,我先给你把脉……”
他说着就要来抓伏尧的手,却被他硬拉到了楚椒身边。
“先看她。”
他态度强硬,大夫无法,只能先给楚椒诊治,“悲伤心,怒伤肝,再加上这姑娘气虚血弱,忧思过度,又遭受了打击,这才病倒了,我开个方子,好生静养,千万不能再伤神,会慢慢好起来的。”
伏尧紧绷的心神骤然一松,他抬手扶着柱子缓了缓,本以为能扛过去,胸膛上那股熟悉的撕裂痛苦却骤然涌了上来。
他再支撑不住,仰面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