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她真的会藏在这里吗?”
班疾看着面前脏乱的宏兴坊,迟疑着迈不开脚,实在难以想象姜宓长岁那样娇俏漂亮的姑娘会选择躲在这里。
“反正都要搜,不妨先来这里看看。”
伏尧却毫不在意,大步走了进去,路过一道残缺的墙角时,脚步不自觉顿了一下,当年阿椒就是从这里把他刨出来的,也不知道那么厚的雪,她是怎么看见底下有个人的。
“嘶,这里头什么味啊,熏死我了……”
班疾细碎的抱怨声传过来,伏尧回神,就见班疾正扯着袖子捂住口鼻,皱着脸站在门口不动。
他将人推开,抬脚走了进去。
宏兴坊里面什么样子,他比班疾清楚得多,回到侯府多年,他也时常会梦见在这里的日子。
狭窄逼仄,为了省去炭火,一到冬天所有人就会难民一样凑在一起,衣不蔽体,浑浑噩噩。
人还活着,却像是早已死去。
在宏兴坊,找不到一丝生气。
熟悉的恶臭迎面扑过来,伏尧下意识看向角落,几个陶罐就那么摆在那里。
然而臭气却不只是从那里来,也从所有人的身上。
浓稠黏腻,让人作呕,几乎不敢抬脚迈进去,与之相比,被冰雪封住的外头,看着反而干净很多。
“公子,您先出去,奴才……”
班疾连忙上前,要将伏尧请出去,可话音不等落下,一阵水流声就传了过来,他循声看去,就瞧见一中年汉子正大庭广众之下对着陶罐小解。
这幅腌臜情形瞬间气得他涨红了脸,当即大喝一声,“你干什么呢?!”
那人被吓得一抖,这才发现门口有外人,看着还不大好惹,连忙提着裤子缩进了角落里。
班疾仍旧觉得恶寒,仿佛那陶罐里的尿液迸溅到了自己身上,他下意识后退两步,用身体挡住了那尿罐,免得伏尧的眼睛被污了。
“公子,您快出去。”
他连声催促,伏尧却没动,他抬眸扫过面前这又脏又乱,几乎无处下脚的地方,指尖不自觉攥紧,阿椒真的躲在这里吗?
当年他被安置在这里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这场景多么难以忍受,甚至还庆幸过有地方可以栖身。
可现在,一想到阿椒可能为了躲避他而栖身在这里,想着她可能会被这些脏污侵染,他就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她怎么能受这种苦……
他是不是不该找她?
若是自己不找她,她就不会被迫躲闪,藏在这种地方……
他是不是,该放手……
念头只是划过脑海,心口就仿佛被生生挖走了一块,比肋骨刺穿胸膛的时候还要难以忍受,他一把抓住胸口的衣裳,深呼吸几次,将那念头压下去。
不行,不行。
别的都可以,放开她不行。
他做不到,他试过了,做不到……
“公子!”
察觉到他的异样,班疾连忙来扶了一把,伏尧却摇了摇头,“去找人,仔细一些,任何地方都不要放过。”
班疾转身就走,伏尧却又猛地抓住他,“留个缺口。”
班疾一愣,缺口?
“公子,奴才没有恶意,但姜宓姑娘心思太活络了,万一人真的在这里,留了缺口未必盯得住,万一就这么错过了……”
伏尧知道,可他怕没有这个缺口,楚椒会被逼得躲去更腌臜的地方。
他宁愿麻烦一些。
“多费些心吧。”
班疾叹了口气,只能答应下来,将消息传达下去。
宏兴坊的人没见过这种大阵仗,瞬间骚动起来,但不过片刻就又归于沉寂,他们终究还是提不起兴趣来关心旁人做什么,他们甚至连自己还能活几天都懒得理会。
搜查进行得十分顺利,并没有阻拦,也没有人遮掩,除了零星几个孩童睁着眼睛看侍卫之外,所有人都无视了这群外来者。
班疾忍不住摸了摸胳膊,这里的气氛实在是让人不适,说起来这些年竟从没有人提过要重建宏兴坊。
虽然也有军备不足,饷银短缺的缘故,但这里,似乎早就被整个樊州遗忘了。
他叹息一声,捂着口鼻去翻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动作都轻点,别伤了人……”
话音刚落,眼角余光就瞥见一道影子跑了出去,对方灰扑扑的,完全看不出身形样貌来,可他还是下意识觉得那是姜宓。
“姜宓姑娘,别跑了,我们没有恶意!”
他失声喊起来,对方没反应,伏尧却已经抬脚追了上去,班疾连忙跟上,但追着追着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人跑的也太快了,他素来以自己速度为傲,以往没少和当归比拼,可姜宓一个完全没练过武的人,竟然让他追了这么久。
这根本不可能!
“公子,有诈!”
他高声呼喊,伏尧却已经远在几十丈之外,头都没回。
他只能咬牙又追了上去,几人间的距离肉眼可见地缩短不少,可周遭的景象也明显的荒凉起来,他心里越发不安,正要开口提醒伏尧小心,耳边忽地响起破空声。
他侧身躲过,下一瞬,就看见数不清的箭矢,铺天盖地的朝着伏尧射 了过去。
他瞳孔骤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