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椒轻轻打了个冷颤,弯腰将枯萎的花草搬走。
“动作麻利些,二公子嫌这些枯花晦气。”
身后的嬷嬷催促开口,楚椒压低声音答应一句,抱着花草就走,是的,她又回了侯府,作为一个粗使丫头藏在了这里。
侯府的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关注她这个灰扑扑的侍女。
灯下黑就是如此,越是坦荡,越没人理会。
等伏尧再找几天,发现城里找不到的时候,她就可以出去了。
“二公子,鱼又上钩了。”
激动到有些战栗的说话声忽然传过来,她脚步微顿,侧头看了过去,说话那人一头辫子,正仰头看树上。
树梢头,伏挚正坐在那里出神,高高的马尾晃来晃去,看着有些无聊,听见那人的声音才探头看了一眼,“上钩就上钩吧,有什么好兴奋的?”
“是,”小辫子抬手抱拳,“二公子真是英明,谁能想到上过一次当,他还能再上一次,咱们快去看看吧,这次准备完全,绝对没人救他。”
伏挚跳下树,“收一收你的表情,多大点事。”
他抬脚往前,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又扭头看了过来,四周一片空荡,只有几个劳作的粗使丫头,他捋了捋马尾,“错觉吧……”
将方才的异样抛在脑后,他翻身上马,朝着约定的地方一路疾驰,还没等看见人,先看见了地上隐约的血迹。
“看来挣扎得很厉害。”
他抖了下缰绳,马蹄踩着积雪慢慢往前,眼前出现了密密麻麻地箭矢,哪怕没有亲眼看见双方的争斗,可仍旧能从痕迹上感受到惨烈。
“驾。”
他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面前出现了尸体,看衣着,像是他的人。
小辫子连忙下马去查看,刚把人翻过来,一股被锁定的危机感便涌了上来,他猛地侧头,就见屋顶上站了个人,手持长弓,锋利的箭矢正正对准了他。
但只一瞬,箭头就换了位置,对准了伏挚。
“二公子小心!”
小辫子失声惊呼,伏挚却毫不在意,“他不敢伤我,伏尧付不起代价。”
班疾的手猛地颤了一下,胸腔剧烈起伏起来,却真的没敢松放箭,只能恶狠狠地朝地面啐了口血沫,“你还是不是人?竟然拿这种事情来欺骗公子!你们可是血亲兄弟……”
“他也配!”
伏挚眼底骤然闪过狰狞,“若不是他来了樊州,我娘根本不会知道我爹停妻另娶,也不会遁入空门,是他害我们母子分离,是他害我没了家,他就是该死!”
班疾双目圆睁,“公子才是原配嫡子,你有什么资格怨恨他?!”
他握着箭矢的手不自觉攥紧,恨不能现在就洞穿他的胸口。
伏挚笑了一声,脸上的狰狞迅速退了下去,只剩了玩味,他歪头看向班疾,“你以为只有我这么想吗?你猜,他如此努力,父亲为什么还是不喜欢他?就是因为……”
“住口!”
班疾怒喝一声,不敢让他再说下去,这些话,太诛心了。
“大哥,你不敢听啊?”
伏挚轻笑一声,目光转向一旁,小辫子跟着看过去,这才瞧见伏尧其实就在不远处,周遭尸身横沉,一身青衫已然浸血,身上却看不出多少狼狈来。
仿佛在他面前,什么东西都是点缀,无法影响他分毫。
甚至面对伏挚的挑衅,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缓缓走远两步,哪里还躺着一人,明明还活着,却连站起来逃跑的力气都没有,随着伏尧靠近,他脱力到只能靠手往后挪。
“让我看看你的脸。”
伏尧柔声开口,明明是这样一副血腥残忍的场景,他话里却透着浓浓地春意。
这一瞬间,仿佛连风雪都散了。
小辫子不自觉抬头看过去,就见伏尧动作轻柔地摘下了那人的面衣,随即抬手,干脆利落地扭断了他的脖子。
小辫子浑身一颤,只觉得脖子生疼。
“我就知道,他不是,走吧。”
伏尧叹息着开口,后面两个字是对班疾说的。
班疾又瞪了伏挚一眼,才抬脚跟上,两人竟是谁都没有理会他方才那些诛心之言。
“哈……”
伏挚忍不住笑了起来,语调骤然拔高,“你就不打算去找父亲问问,我说的是真是假吗?”
伏尧脚步未停,仿若未闻,连班疾都没有回头。
伏挚气得扯了扯缰绳,他果然不喜欢伏尧,就算没有那么多恩怨,他也不喜欢他,或者说讨厌他。
他真是讨厌极了他。
“就这么走了,你不想知道姐姐的消息了?”
方才大步往前的人骤然停下,片刻后转过身来,“你找到她了?”
伏挚还没开口,班疾先说话了,“公子别信他,昨天也好,今天也罢,他就是掐准了您的软肋,费尽心思想谋害您。”
“对,别信我,你来了就走不了,但你若是不来……”
伏挚笑了一声,抱臂看向伏尧,姿态挑衅,“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辰,要是你不来找我,我就把姐姐,当成逃奴处置了。”
话音落下,他拨转马头就走。
小辫子连忙跟上,“二公子,这也太明显了吧?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信的。”
“是吗?”
伏挚随着马匹的走动,一下下甩着马尾,“那我们就打个赌吧,看看同样的当,他会不会上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