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真的不能信他。”
眼见伏挚走了，班疾连忙开口劝阻，“一天时间，还在府里，咱们的人也进不去，谁知道他会谋划成什么样子，一旦去了，您可能真的就回不来了。”
见伏尧没什么反应，他心里一咯噔，索性抬起手，挡住了他的去路，“反正奴才不会让您去的，万一您出了事，奴才也没脸活了。”
伏尧收回看着伏挚背影的目光，“先找人吧，若是找到了，自然不必理会他。”
他如何能不知道伏挚在偏他，那么明晃晃的，对方甚至连遮掩都懒得，可偏偏他就是不敢赌那个万一，哪怕只有一丝可能，都不行。
班疾听出了隐含的意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想说什么，可又知道自己没办法说服伏尧，还会白白耽误时间，索性一咬牙，转身走了。
找人吧，抓紧时间找人最重要。
樊州城守卫越发森严，可前线情况瞬息万变，不可能全无出入，伏尧的注意力不得不往城门口分散了些，可一天下来，仍旧一无所获，没有找到楚椒，也没有找到长岁，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有。
她像是忽然从樊州城消失了。
“难道真在他手里？”
班疾也忍不住犯起了嘀咕，这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可眼下却不得不考虑这个情况。
樊州城虽大，可他们人手这么多，遍地搜查，而且到处都是楚椒的画像，根本不可能有人私藏她，若是人在樊州城，不该找不到的。
要么人已经走了，要么就是真的……
“公子……”
眼看天色暗下去，又慢慢亮起来，班疾心头一揪，惊慌不定地朝伏尧看了过去，伏尧没开口，正低头处理伤口。
肩头被楚椒扎出来的那道伤口已经彻底撕裂开，他身上的血迹大都来自于此，军医正在缝合，寒冬腊月里，染血的布条刚扔到地上，下一瞬就结了冰，一时间满地都是血色的冰渣，看着触目惊心。
针线带着鲜明的血迹穿过血肉，班疾看得皮肉生疼，下意识侧开了头，话却没停，“奴才一直让人盯着二公子，听说他又接了一批人进府，奴才还接到了密信，说他和侯爷要了几个人，都是军中搏杀的好手……”
他神情愤懑委屈，欲言又止，镇边侯明知道伏挚在针对伏尧，还给他人手，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多想。
他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昨天伏挚说的那些话，镇边侯这些年的偏心，难道是真的和伏挚一样，也觉得伏尧不该出现吗？
看向伏尧的目光不自觉带了怜悯，可对方只是垂着眸，所有情绪，全都隐在了眼底。
最后一针带着血迹穿出，伏尧擦去血迹，换了套干净衣裳，“这么大的阵仗，不去看看可惜了。”
班疾抬手抓了抓头发，“咱们就这么去吗？好歹让林将军做个准备，万一他下黑手……”
话音未落，密信又送了出来，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公子，府里刚刚运进了一批火油，二公子果然是要玩阴的，您真的不能去……”
伏尧接过密信看了一眼，白纸黑字，十分清晰。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命右卫准备，随时救火。”
话音落下，转身就走，班疾一愣，回神后连忙追上去，“公子，您还是要去吗？明知道这么危险，明知道是局，您……”
“我赌不起。”
伏尧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神情平和冷静，看不出丝毫意气用事的样子，可越是如此，态度越是坚决，班疾不解又不甘地看着他，“公子，您和二姑娘见了也没几次，为什么就……”
伏尧指尖微蜷，仿佛又感受到了那抚在他额头上的，温暖的，救赎的手。
他的命本来就是她的。
非去不可。
天色已经彻底大亮，可因为还在下雪，所以一片阴沉，压在人头顶，沉得人都喘不上气来。
伏挚的院子里，倒是一片热闹，嬉笑晏晏，歌舞升平，不像是在埋伏，反而像是玩乐。
以至于踹开门的刹那，班疾都愣了一下。
“我赢了。”
伏挚歪了下头，“我就说，他会来。”
小辫子满脸叹服，连连称赞，“二公子料事如神，算无遗策，真是厉害。”
奇形怪状的异族纷纷附和，场面热闹又滑稽。
借调来的军中精锐们此时才看见伏尧，纷纷站起来，抱拳见礼。
几人却无心理会，班疾更是脸色涨红，怒火中烧，他终于看出来了，伏挚这是在拿伏尧取乐。
他下意识就要动手，却被伏尧拦住。
“人呢？”
他上前一步，定定看着伏挚。
对方和他对视一样，往前一探身，抬手撑住了下巴，“大哥性子好急啊，不着急，打赢这些人我再告诉你。”
“我来！”
班疾上前一步，拿着刀的手都在抖，浑身一片僵硬。
伏挚嗤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啊？我可是特意为大哥搭得台子，你也配？”
“你！”
班疾浑身战栗，身上几乎要冒出火来，这王八蛋果然是要拿伏尧取乐，更恶毒一些，他说不定知道伏尧身上有伤，才会用如此下作的车轮战。
“好。”
伏尧却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他缓步走到院子中央，隔着人群遥遥看向伏挚，“最后一次了。”
似是听出了这话里的威胁之意，伏挚吊儿郎当的笑了一声，“那也要你……”
话音未落，一具尸首被扔了过来，异族的装扮，扭曲的脖颈，茫然的表情。
周遭瞬间一静，所有人都如同那具尸体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伏挚嘴边的话也跟着停了，他慢慢直起身体，眼底闪过了冷光，“继续。”
又一个异族人跳了上去，抬手就要拔刀，他刀上淬了毒，只要碰到一下……
耳边陡然响起破空声，他猛地扭头，就见一招双挫手携裹着劲风呼啸而至，还不等他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咔嚓一声响，身体倒下去的那一刻，他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脖子被扭断的声音。
地上又多了道尸体。
仍旧是扭曲的脖颈，茫然的眼睛，如出一辙的死法。
众人这次终于看清楚了人是怎么死的。
如此狠辣，如此凌厉，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仿佛，人根本不是人。
小辫子这才明白过来，昨天那个同伴为什么连跑都没了勇气。
所有异族人齐齐后退了一步，借调来的精锐也对视一眼，齐齐低头。
“哈……”
伏挚察觉到了众人的畏惧，笑得咬牙切齿，“不会一起上吗？大哥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
班疾抬脚就想过去，既然一起上，他当然要帮忙。
“你不行。”
伏挚忽然开口，“你要是敢插手，我就什么都不说。”
班疾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无耻，无耻至极。
“你要不要脸？”
他大骂一声，浑身又哆嗦了起来。
“无妨。”
伏尧轻声开口，“我应付得来。”
伏挚眸底闪过阴鸷，也站了起来，随着他的下场，众人纷纷跟了上去，伏尧抬手搭上剑柄，正要抽剑，胸口陡然炸开一阵撕裂的剧痛，身体一瞬间跪了下去。
他的怪疾，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