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颜溪的眼底浮现起明确的震惊。
她反问的时候，声音有些尖厉，如划破虚空的尖刀。
盛居安陡然从自己的情绪中回转过来。
从小，他便学习着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在她面前失态，是个意外。
可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的状态不太正常，有意识去控制的时候，那些东西就消散得很快了。
盛居安沉默了一瞬。
颜溪看着他的眼中依然有震惊。
“你刚刚说，我哥哥的车祸……”
她似乎过了好一会，才确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点颤抖。
像是猛然窥探到真相的一角，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盛居安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那起车祸，他其实还没有调查清楚。
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不该在她面前提起的。
她喝醉的那一夜，在他身下承欢的时候，眼神迷离。
她喊着“哥哥”的时候，声音分明又是委屈，又是绝望。
若她知道了真相，必定会失去理智。
可他甚至还没有调查清楚。
“没有，我只是听侦探那么说了一句。”
“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你别乱想。”
盛居安有些慌乱地开口。
他转开了头，看着前方，回避了她的灼热目光。
那掩饰的意味太过强烈，让人几乎一眼便能洞察真相。
哥哥身上发生的事情，颜溪一直都是遗憾的。
可遗憾归遗憾，她也从未怀疑过那个事故是如何发生的。
她在医院工作了许久，见过许多类似的事故。
即使再小的几率，落到真正受害者身上的时候，也是毫无疑问地百分之百。
追究从前，没有意义。
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伤害已经造成了。
再怎么样，她也不可能让时间回溯，让那已经发生的事故，彻底消失，彻底湮灭。
可那一切，都是有前提的。
前提是，那是真的意外，而不是什么人的诡计。
盛居安在调查她。
他刚刚口齿急促，她却听得分明。
他怜惜她的身世，所以除了她，还调查了家里的其他人。
包括颜维山，包括何玉芝，也包括哥哥。
大概是他手中的资源更多，所以他能看到的东西，比她能观察到的要更多。
所以，他才会发现那意外的漏洞。
“你知道了什么？你说啊！”
颜溪忽而急躁了起来。
音调陡然拔高，眼睛因为激动，而有了些许的红色。
盛居安看着她，心里猛然一跳。
不能让她知道。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这么说着。
可这件事能长久地瞒住她吗？
另一个冷淡得近乎刻薄的声音，又毫无感情地分析着。
不可能的。
那件事本就处理得不干净。
从前她从未去调查过，是因为她并没有发现过什么疑点。
如今他已经说漏了嘴，她必定也能反应过来。
若是等她自己去调查，一样隐瞒不了多久。
何玉芝不是善茬。
从他一开始调查颜溪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一点。
若放任颜溪自己横冲直撞，自己去调查，多半会出现难以估量的后果。
那件事情处理得并不十分干净，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何玉芝想必已经把关键的讯息处理得差不多了。
所以，即使颜溪去调查，也只会发觉疑点，不太可能拿到什么确切的证据。
以她的冲动，她毕竟会去和何玉芝对峙。
到时候，不但事情无法处理，还会打草惊蛇。
所以，不能让她自己去调查。
他会调查清楚，他会给她一个公道。
可是，不是现在。
他看着她的眼睛里，情绪起伏了许久，最后终于变成了坚定。
“好吧，我告诉你。”
看着颜溪焦灼的目光，他似乎还是心软了。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这么说道。
颜溪下意识提起了心。
“我只是怀疑，那场事故并不是意外。”
“太巧合了。”
“不过毕竟过去了这么久，我也没有确切的证据。”
颜溪眯了眯眼，何玉芝的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
“是她。”
她似乎恍然大悟般说了一声。
眼神里满是绝望。
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绝对的确定。
“我知道了，我……”
“等等。”
她脸上的表情太过脆弱，几乎一触即碎。
盛居安默默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你想干什么？”
颜溪眼中的决绝，他看得分明。
一边心疼着，一边又不知道，自己就这样把事情告诉她，是否正确。
可话已出口，便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你听我说。”
“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有停止过收集信息和证据。”
“可即使这样，也依然什么也没查出来。”
“这只是一个猜测，并不一定就是真实。”
“何况就算是真的，你冲动也没什么用处。”
他劝说的时候，神色是近乎温柔的。
退却了冲动的气质，他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特有的魅力，让人信服。
颜溪睁着眼看着他。
神思渐渐清明，而后心头有渐渐涌上绝望。
“所以呢？”
“难道我就活该这样忍气吞声吗？”
她一脸不甘心地望着他。
那双眼已经充满了泪水，让他不住地心疼。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这么说着，叹息了一声。
手握在了车钥匙上，防着她一时冲动下了车。
“我的能力和资源，你是知道的。”
“这么久了，我也只调查到如此地步。”
“你觉得，换成你，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颜溪咬了咬嘴唇。
她知道，他说得不错。
他手握那样的资源和权力，尚且只是如此，何况是她？
她和何玉芝互相敌视许多年，直到最近，她借了盛居安的势，才稍能与她相衡。
她不是何玉芝的对手。
若那件事真是她做的，以何玉芝的小心谨慎，她也必定查不到什么证据了。
这个认知让她痛苦不堪。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良久后，她终于闷闷地开了口。
盛居安看着她总算冷静了些，心下稍安，声音也和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