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百年前的信件
覃睿2021-03-31 23:092,634

  听到那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我连忙向窗外看去,但是外头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清。

  我瞪视窗外。灯光透过窗户,在病房外面的地上留下一个个白色的光块。但是在光块的周围,黑暗仿佛蠕蠕而动,又仿佛有什么东西隐蔽地鬼祟爬行。

  病房里陡然漆黑——我们头顶的白炽灯灭了。

  这变化让我一时措手不及,两眼发花。

  等了几秒钟,我的眼睛稍稍适应了光线。黑暗变得清晰了。我看见外面遮天蔽日的风沙使天和地都失去了颜色。距离窗户五步之外的景物就只剩下了一些扭曲的,模糊的,灰暗阴森的黑色和红褐色影子。浑然不似人间。

  刺耳的惨叫声消失了,可我仍然觉得它还回荡在耳边,不仅如此,有什么东西正在风里远远近近的窃窃私语。

  我仔细去听风里的动静,但是只能听到狂风的呼啸。

  隔壁病房的疯子令狐,正一个人孤独的大笑和咆哮,不断用脑袋撞击墙壁,发出咚咚的非常有节律的噪音。

  除此之外,宿营地一片死寂,就连风吹动帐篷和幕布的声音都没了。

  嘉颖颤声问:“谁啊?那是阿飞吗?”

  我回头想对她说点儿安慰的话,但是一回头,心脏差点儿没从嘴里跳出来。

  嘉颖头脸悬浮在我身后不远处的黑暗里,散发着黄绿色的幽光,额头上赫然是半个拉长的褐色血手印。在她左右两边分别漂浮着王题和程子胤的头,都跟嘉颖一个样:脸上散发着幽光,斑斑驳驳,都是墓穴甬道那些怪句子,一脸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表情。

  我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手禁不住微微发抖。

  微光突然变了。

  密密麻麻的手写字母爬上了他们焦黄的满是灰尘的脸,就像无数条纠缠在一起的蠕虫。

  程子胤的头直勾勾地看着我,大叫起来,尖锐凄厉的嗓音回荡在房间里。紧接着尖叫的是嘉颖的头。就连隔壁的令狐都停止了动静。

  在这疯狂边缘,我突然有了一种明悟。

  “抱歉,”我对他们说,手指微微用力。

  三个人的脸呈现出星空的颜色,还出现了几个彩色方块:拨号、短讯、拍照、照片,和王者荣耀。

  尖叫戛然而止。

  “……你该早点儿把阿飞手机关了,”王题在黑暗中幽幽地说。

  我辩解说:“我又不知道灯这时候坏。”

  王题冷静地指出:“我没带换洗裤衩。”

  我察觉到空气中多了一些令人尴尬的味道。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或许我应该建议他去文洲的遗物里找一找,阿飞的帐篷也行,就是远了点儿……没等我想好该怎么说,就听王题说:“你把刚才那张照片,再发一次!”

  他的声音里竟然有一丝颤抖。

  我动了动手指,密密麻麻的首写字母再一次爬上了他们三个,不,是我们四个人漂浮在黑暗中的脸。

  “这就是那封信,”王题盯着程子胤的脑门,激动得微微变了音,“看这抬头,这就是白骨当中的外国人写给英国考古学者马尔克·奥莱尔·斯坦因的信。”

  马尔克·奥莱尔·斯坦因先生,

  日安

  我是罗伯特·罗林森。我是英国皇家地理学会主席,皇家亚细亚学会主席亨利·罗林森爵士的侄子。我就读于密斯卡塔尼克大学。受到您的事迹鼓舞,我和两个同学一道来到这古老文明的发源地,并且取得了令人震惊的发现。

  我保证,当我把我的发现告诉您,您一定会非常开心。

  我从叔叔口中得知了您来中国冒险的动机。那本书在您的手里,两个世纪以前突然出现的《七秘黑书》的英文译本。但是它很多地方是错漏的,并不能准确表达咒文的原意。您需要找到中文原本来与它对照。但是您在敦煌洞穴一无所获。

  您对《阿尔·阿吉夫》的研究和推断是错误的。它们虽然很相似,但是彼此之间并没有传承关系。那是《七秘黑书》译者自身的问题,当他翻译那些艰涩的中国象形文字咒语的时候,参考了《阿尔·阿吉夫》,疯狂诗人的神话书。我能够做此断言,是因为它就摆放在我的面前,迄今为止,流传最古老,也是最致命的恐怖之书,《七秘经》原本。

  现在,我怀着骄傲和激动的心情告诉您,我们找到它了。我们找到了被谋杀的远古皇帝,从守卫永眠的地道墙壁上拓印下这些可怕的文字。它就是那本恐怖之书的一部分,而我将证明这一点。

  R·R

  12月,15日,1920年

  这封信是用拉丁文写的,书法优美,语法古典。外行人只能勉强拼出收信人的名字。多亏王题是北大西班牙语的高材生,又曾经修过西班牙语古典文学这种奇葩课程,才能把它完整地翻译出来。

  听完王题的翻译,一时间我们谁也没说话。

  程子胤迟疑地打破了沉默:“所以,那些文字,就是这个神神秘秘的‘乃’——”

  不等她说出这段文字,我情急之下飞扑上前,用力捂住了程子胤的嘴。

  我第一次听到这段文字之后:我看见了仿佛三足巨人似的异象;念这段文字的司机发了疯,现在正在我们的隔壁用变了调的嗓音唱儿歌,敲打饭盆车祸;文洲已经改用盆舀了;阿飞和飞嫂也失踪了。然后就是刚才,第二次听到这段文字。接着就听到那毛骨悚然的惨叫,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电又突然停了。

  这些邪门的文字还是咒语,总之无论如何我不想再听第三次了。

  我突然察觉到,被我捂住嘴的程子胤浑身发抖,似乎气得够呛。

  我赶紧放开了她。“呃,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讨厌嘛,”满脸蝌蚪拉丁文的程子胤娇羞无限,“干干什么呀,这么突然,人家还没有心理准备呢。”

  我默默退开了一步。

  我能想象自己脸上的蝌蚪拉丁文扭曲成了什么鬼样子。

  嘉颖问:“接下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说,“我觉得,咱们得去那个洞穴看一看,说不定阿飞他俩去那个洞里了。”

  “别逗了,”嘉颖垂头丧气说,“深更半夜跑出去钻古墓?难道他们两口子中邪了吗?”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嘉颖打了个哆嗦,不再说话了。

  王题问:“怎么去,谁知道那个古墓在哪儿?我问过护士,她们都没出过宿营地,正在隔壁唱歌的那位还能给我们带路吗?”

  探过那个窑洞的人:文洲死了,阿飞和飞嫂失踪了,令狐也疯了……

  我说:“还有一个人。”

  令狐提到过的那个最早发现窑洞的人,也是胆量最大的那个人。和令狐最先走下甬道探入古墓深处的中铁工程师,许冰。

  就在这时,病房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呛人的强风一下子灌了进来。

  三条魁梧的人影肩并肩地出现在病房门口,风势一下减弱了很多。

  借助手机屏幕的微光,我看见他们是老荆、刀哥和霸道哥。三个戴着口罩的真汉子纯爷们儿矗立在门外的风中。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左手夹着笔记本电脑,右手插裤兜,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六道冰冷无情的视线一下集中到我们头上。

  “嗨,”我向他们打了个招呼,“风真不小,你们没事吧?”

  老荆的眼睛平平和我对视,冷峻如冰雪,接下来我看见他的瞳孔开始向上漂移,直至消失在眼睑上方。五大三粗一条汉子,推金山,倒玉柱,纳头,啊不,仰头就在门框外躺平了。

  刀哥和霸道哥翻白眼和躺平的速度丝毫不比老荆慢,三个人整齐得跟一个人一样。

  门前没了障碍物,吹进病房的风势陡然变得狂暴了。

  我目瞪口呆。

  “他们这是怎么了?”我楞楞地说。

  “你又没及时关手机,”王题说。

继续阅读:第七章 血肉畸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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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血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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