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你!”
黎姿歇斯底里地低吼着,冲出房门,奔向厨房,水果刀、剔骨刀、切菜刀……她盯着一排刀具,颤抖的手刚碰到那把锋利的剔骨刀的时候,白浪冲进来将她死死抱住摔向房门,头磕到门框上,黎姿绝望地嘶吼,白浪捂住她的嘴,她已经无法呼吸,直到窒息,渐渐的整个身子瘫软下来。白浪把她放在地上,甩甩手。
一个女人像游魂一般凝视着瘫倒在地的身体,无限悲凉,短暂而悲剧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所有的美好都已逝去,永不再回来,如果知道命运如此作弄,何必来人间一趟?
白浪蹲下身子探探黎姿的鼻息,摇晃着她的身体,一切都晚了,他的冷漠竟然变得有些悲悯了,而恐惧最终占据了他的内心,他焦躁不安起来,终于又静下来,静得出奇。
传来哀伤而悠扬的小提琴声,乍一听,像是白浪声称送给妻子那首曲子——《至爱》,细听又大有不同,《至爱》愈近结尾愈暖愈欢快,而这个曲子却是愈来愈哀伤、愈来愈冰冷、绝望。
白浪整理好黎姿的衣服,把她抱到厕所,轻轻地放进浴缸里,他触摸着黎姿尚有余温的身体,他的脸贴着黎姿的胸口,轻轻地用鼻尖蹭起她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完全看不出是对待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更像是怀着朝圣一样的心爱惜地褪下自己最亲密的爱人最后一层遮掩。可是这辈子,在那个女人死去之前,白浪从来没有这样对她温柔过——那个游魂一般的女人更加悲伤。
琴声中,白浪用这种仪式感来对抗罪恶感,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祭奠。
“这不怪我,这就是命,命里注定的,这不怪我,不能怪我……”白浪嘴里念叨着,端详着一排长短宽窄不一的刀具,选了一把剔骨尖刀,呼的一声对着那锋利的刀刃吹一口气,彷佛听到刀锋划破苍穹的声音……他笑了,像是要开启一段从未有过的生命探险,凌厉、幽深、有去无回。
第一刀,白浪划开黎姿的胸口,还在喃喃自语:我就想知道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他,是不是还装着别人……
白浪在颤栗中好像体验到了某种从未有过的快感,他全神贯注,如痴如醉,像是进行一场祭祀仪式。他放开水龙头,看着血水从浴缸的排水口流走,血色越来越浅、水越来越清。
白浪收起刀子,将尸块分装在十个黑色垃圾袋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嘴里嘟囔着:好了!完了!
琴声依然萦萦绕绕,死亡气息越来越浓。白浪拣起他的指挥棒,好像指挥着来自地狱的鬼魅乐团,时而狂宕、缭乱,时而悲凉、决绝。
白浪又发出低沉的声音,像是念咒一样:我完成了我想干的,我是彻头彻尾的撒旦,等待我的只有地狱了,就这样吧……或者地狱并没那么可怕,因为我就是撒旦,我要回家了……我要回家!
一阵狂笑声中,白浪举起指挥棒戳向自己的喉咙,他哀嚎一声,栽倒在地。一片水红色的光芒掩盖了白浪的尸体,那琴声也消失了。
女人感到前所未有的虚空,如同游魂一般在白家老宅飘荡,不知所往。苦苦地念叨:末日末日赶快来吧!这无可留恋的人间,这凌乱悲哀的人生,末日末日赶快来吧,让我消失什么也别留下……
“嘿!老头子!你看那个人……快过去看看!”
巷子里,一对打扫卫生的老两口把保洁三轮车停在边上,一个老太太催促着她老伴儿下车,指着一处大院门口的中年女人,那女人呆坐在一棵古树下,两眼发怔,嘴里默默叨叨,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你怎么了?”老头儿弯下腰关切地问。
“哦,没、没什么”,女人站起来,好像刚从噩梦里惊醒一般,尽力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点,从包里搜出药来,是氯丙嗪。她把药慌乱地扣到嘴里,忽然想起来没带水。这时,那老头儿把自己保温杯的盖子拧下来,正好当个杯子,倒了一小杯递给她。
女人把药咽下去,盯着这小院子,问老头儿:“大爷!这家多少年没住人了?”
老头儿叹了口气:“哎,这可记不清了,怎么得七八年了吧。”
“他们家的人呢?”女人更加好奇。
老头儿打量着女人,说道:“你是本地人吗?没听说过青城白家?”
女人困惑地摇摇头。
老头儿看着那“白行简故居”的石刻,又抬头看看那百年古树,轻叹一声:“这白家可是音乐世家,这大宅院还有后边那几栋楼本来都是他们家的,那音乐厅也是他们家的,但是啊,老头子死了没多久,他们白家就塌房了,他儿子原来是个精神病……”
“你瞎叨叨什么呀”,旁边的老伴儿连忙打断了老头儿。老头儿还来了精神,指着老伴儿说:“我老伴儿就给他们家做过保姆,整天都胆战心惊的!”
“保姆?”女人打量着这个老太太,努力地回忆着什么。
“别听他瞎说八道”,老太太狠狠地瞪了老伴儿一眼,说道:“他们家的事乱着呢,你说得清吗!回家了,回家!”
“不就那么点事吗?”老头儿挣脱了老伴儿,又赶着说了几句:“他儿子是个指挥,在外边还养着个女的,就是他们乐团的下属,但是啊,他还怀疑他老婆有外遇,为这事吵架,失手把他老婆给打死了,这可没法儿收拾了,干脆大卸八块,不知道扔到哪儿了,反正公安局也没破案,哎,他老婆精神也不正常,他们白家肯定是中了邪了,后来他儿子长到十几岁也失踪了,再后来那指挥家也搬走了,听说搬到新市区了,再也没回来过……”
“行了行了!你知道那么多怎么不去说书呀,还能挣口饭吃!”老太太真的恼了,把老头儿拽到后边:“我看你也快了!”
“那个白……姓白的把他老婆分尸了?”女人又恍惚起来。
“什么分尸呀,瘆得慌,别听这死老头子瞎说八道!整天围着这宅院扫大街都魔怔了!”老太太催促老伴儿收拾家伙快走,回过身来叮嘱女人:“走吧走吧,离这远点儿,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半夜闹鬼呢……”
老太太说着,催促着老伴儿蹬上三轮车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