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说道:“在下正是伏羲本人,劳烦丞相口中挂念,惭愧得紧!”
仓颉听到,给吓了一大跳,忽地冷笑道:“吓死老夫了,吓死老夫了,这世上若真有那么多个伏羲,老夫此战认输。”
那个声音道:“真是么?”
仓颉嘿嘿一笑,口中正欲说话,只听呜的一声低沉闷响,一道黑影飞将而下,轰的一响,落到北国三军之前。来速迅捷无比,有如从天而降,众人还没来得及瞧清楚那一人一骑的身影,黑夜中只见他长枪轻扬,紫光幽然,枪刃划空,发出嗡嗡破空声响。
北国的军中将士顿时脸色大变,轰然惊呼,“飞骑将军!”
仓颉也认出伏羲来,随着将士一齐惊呼,瞪眼伸指,颤声说道:“飞……飞,你怎可能到了这里,你应该远在咸阴才对?”
伏羲淡淡一笑,说道:“亏你自诩料事如神,智计双绝,这世上既然有使间计,自然也有反间计了。伏羲不才,虽查不出间谍是谁,也能料知那人必是参战重臣。”
仓颉吓得周身冷汗,气得簌簌发抖,吹胡子瞪眼,大叫道:“你原来是故布疑阵,佯装怒恼,因而欺瞒老夫,你……你好狠!”
伏羲淡淡说道:“善有善终,恶有恶果,你不从中使间,我又怎能将计就计,从中得逞呢?”,他一面说,绝影脚下一面缓走靠近,北国将士向来听闻“飞骑将军”神威了得,英雄过人,心中未免觉得有些夸夸其谈,名过其实,今天在这阴沉漆黑的谷中见那兽骑凶猛雄骏,飞燕罩冷光凛然,紫烟枪光芒闪烁,在这冷夜黑风中诡异妖娆的闪跃不息,心中顿时怯了。这一人一骑身材雄伟,高出旁人甚多,此时有如一堵高耸城墙,缓缓*来,惊骇恐惧之下,忍不住跟着一路后退。
仓颉气恼悔恨,神色激动,丝毫没有察觉。兑位长老见到三军将士为此人所折,心中暗自苦恼,思忖道:“这飞骑将军名头太过响亮,可一个人纵然再过了得,又能将我们这十余万大军如何?可就凭他一人一骑,又为何能够如此折败了我北国的三军士气。”,他心中思索,但见眼前情景,却真是如此。心中默默赞叹,一个人若能英雄如此,复又何求,常人说到气凌三军,万夫不挡,确属事实,也确属眼前此人所有。
想到这里,心中生出一计,说道:“老夫乃是祭火门兑位长老,对飞骑将军的盛名仰慕已久,今日得意亲见,见到飞骑将军神威真容,果然英气了得,气魄过人。有心与将军一对一单打独斗,就算不慎死于将军的紫枪利爪之下,也自心安理得,不知将军能否让老夫遂了今生余愿?”
兑位长老这一计,确实是下下良策中的上上之计。祭火门功法高绝,人才济济,他身为兑位长老,在八大长老之中排名第二,门中的术法,也是可想而知。放眼天下,也绝无一人能够在一招半式之间将他战败。他此时主动邀战,若能够一举战胜伏羲,或是趁机取了他的性命,那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南国敌寇没了此人出谋出力,再无可惧之处。或是不慎输了一招半式,或是死于他的紫枪之下,也必定是千招之后的事。如此一来,飞骑将军在北国军中流传得如神兵天将,不可一世的名头,也能因此大受挫损,军中将士由此,不再畏惧“飞骑将军”这四字。
兑位长老此战无论胜败,对北国而言,都是百利之举。
伏羲治兵多年,自是深知其理,哈哈一笑,说道:“兑位长老也太过天真了,你北国三军人数众多,若是人人皆出言向我邀战,伏羲不知得战到何年何月,方才完结?本帅此次前来,唯独想取仓颉老儿的性命,其他人等……散了吧。”
这一句话说的不卑不亢,傲气昂然,兑位长老听他一言既出,军中果真有人愁容生喜,相顾左右,大有依言离去之意,他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更是深知这飞骑将军的只言片语,与三军将士的心思变转也是非同小可,当下无暇再作犹豫,木杖挥出,大喝一声,“叛国贼将,大言不惭,老夫便先将你斩于马下。”
一杖气势沉猛,法度严谨,伏羲一眼见到便知这人很是了得,他长啸一声,紫烟枪急舞,一时间紫光大盛,飞快驰去,两人在军将之中激斗在了一起。伏于山谷另一端的将士听到元帅长啸示意,在暗中抽出兵刃,挺身出战。
苍穹如墨,乌云环绕。
呼的一声大响,峡谷之众疾风骤起,飞沙走石,刮脸生痛。就在此时,天色蓦地为之一亮,有如闪电,一瞬即过,两军将士,在这一时间瞧见南国将士,面露狰狞,寒兵生光,随着呼呼刮风之声,大举砍来。
狂风肆意,四野遍走。
将这窄小偏长,乱战厮杀的谷地,吹得呼呼作响,非但不能增添半分生机活气,与敌国兵将的刀光恨喝参杂在一起,反而使的满山道响彻了,森森阴气,鬼哭狼嚎般的萧索悲凉之意。
天地中极为微弱的光线之中,唯独可以见到那漫天挥洒的紫色梨花,频频生出。紫光急转,人群刀刃之中肆意而走,颠跃如狂。而在那之后,有一名长袍老者,身畔流转着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字真言,那八个字隐隐若现,疾速流转,生出一缕缕色泽各异的缤纷寒气,如火苗一般,在风势中微微颤抖,粲然闪动。
刷……沥沥……
黑色苍穹,遥远天空,根本不知,深山穷谷之中厮杀恶斗,奋勇我忘的兵将,雨滴倾盆而出,砰砰而响,虽两国将士的兵刃交击生,痛苦呻吟声,愤然喝骂声,以及那时有时无的痛苦而又倔强的咳嗽生,紧密的交联在一起,连珠般滴滴嗒嗒,没有终止。
雨,漫天飞来,滴落在这已然染满鲜血的山谷之中,将那一缕缕血流参合在了一起,形成一道溪流,带着浓厚的鲜血,飘流而下。
兑位长老的身法快捷灵活,在这厮杀黑森的峡谷之中,如鬼魅一般,身影飘飘,随风而走。他的长杖始终朝着伏羲挥去,如附骨之锥,紧紧跟上。然而,仅仅只是紧紧跟上,他施展生平之力,想要再进一寸,也是千难万难。他的长袍已经湿透,大雨之中已经斗了不知道,双方将士死伤已经无法估算。这时,他忽然见到前面的那个黑色身影停了下来,那个黑色的身影他本来是瞧不见的,因为那道紫色的光芒停了下来,所以,那个人也一定停了下来。
兑位长老心头一喜,点足跃起,运起周身劲力朝着那个已经隐约可见的黑色身影点去,这一杖蓄满了他生平之力,正好与狂风飘扫的风势紧密结合在一起,伏羲纵然功夫再过了得,也无法察觉得到风中的异响。
“仓颉老贼在哪,可敢现身?”,一句话语音未落,风雨之中,只听咕隆一声巨响,震动云端。
兑位长老这时心头窃喜,大敌正在眼前,他不在理会那人说些什么,不再理会天上是否打雷,是否下雨,他将手中劲力运到极致,一根普普通通的木杖,在他劲力催动下,生出耀目火光,兑位长老见在眼中,心里更是欢喜,杖端已经*到那人身后数尺的地方。忽地,像是眼睛一花,又像是一阵强风吹乱了鬓间的丝发,前面黑影一闪,那个人竟然在自己眼底下活生生的消失了。
半空中惊出一道闪电,有如他此时的心境一般,麻麻木木,嗡嗡作响,他失意茫然望向峡谷口,雷电闪过,天地之间瞬时亮了起来。闪电余光下,但见峡谷口端援兵涌现,不穷不竭,他心中默然而想:“这般鏖战下去,再杀三天三夜,我军始终无法抵达谷口。而敌逸我劳,三日之后,十余万主力军,哪里还能保存。”,想到这里,他放声喝道:“快快东走,强行成山。”
数名名门而出的部将领命,施展神通,带兵冲出重围,往着东边杀出一条血路。幸得南军乱战正酣,没人注意回补缺口,一大队,一大队人马就这样,在喧嚣杂乱的声响中悄然逃了。
直到第二日天明,原来十五万主力军,只剩下不足十万余人活着走出了岔道,插木安营在成山周畔。兑位长老略作整顿,得知军中还剩九万余人,他这才微微静下心来,暗想:“只要能留下这等命根子,北国三军不愁不能反败为胜。”
北国大军在退兵路上,一连四次遭人劫杀,士兵将才损死无数。他把三军重新做了下编整,让士兵轮流休息,彻夜苦战,将士们也的确累了。没多会,数万名看守将士尚还倚在木寨旁窃窃低语,其余人员早已进入睡梦。
一部将来到大将营中,对兑位长老说道:“将军,我军刚一摆脱战场,那飞骑将军就在不足十余里处扎营,我们这么轮番休息,会不会遭他偷袭?”
兑位长老听罢,嘿嘿冷笑道:“在深山峡谷,我的确忌惮他,此处十里平原,他那万余兵马,若还敢前来叫阵,那才是自寻死路。”
那部将从他紧蹙的眉宇中,看到了一阵深深的倦意,出声说道:“将军,您*劳了一日一夜,也该闭目歇息一会儿啦。”
兑位长老道:“外面的雨小些也没?”
那部将道:“外面的雨大得紧,看样子还得下个一天一夜,才能停的下来。”
兑位长老轻轻抚着白鬓,望着帐顶悠悠的出着神,过了好一会,才淡淡说道:“雨还是大一些好啊,至少敌军不会轻易来犯。安静,清闲……难得。”
又过了好一会,不知是何时,兑位长老真的累了,他的眼睛微微合上,便已沉睡下去。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北国山林中的一个高丘上,一个面带飞燕罩,身着戎甲的将军,乘骑在凶横兽骑上,在猎猎大风中,披风摇荡,那个身影更显得威风凛凛。他一手倒提紫烟枪,另一只手戟指南方,圆目怒瞪,视如深仇。
年轻将军的身畔有一个苍老枯瘦的白发老人,那个老人佝偻垂垂,拄着木杖陪立在他身旁,与他一齐望向南方……面对南方那些面容狰狞,漫野奔来的走兽妖魔。那名老人老怀惧怕,微微颤抖,而那个将军确丝毫不惧,见到老人心中胆怯,飒飒风中,只听他和声安慰道:“老将军,您年事以高,应当静卧闲榻,颐养天年。如今的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剩下的事情便交给我吧。”
老人淡然而笑,侧过脸去瞧他,老人因此而露出了一张苍老干瘦的侧脸,只见那老人长眉稀须,笑容和蔼,面像好生熟悉……原来,那个瘦骨嶙嶙,老态龙钟的老人,竟是自己!
梦中的自己望着那个年轻将军,满脸赞赏的淡笑道:“老夫将邦国战事交予给你,心中是再为放心不过。老夫兵戎一身,心系国事,苍苍余生唯独盼望有朝一日能够亲眼瞧见,我炎黄之属,战火不再燃烧,狼烟不再冉起,天下只是和平安泰,宇内尽是四海升平,老夫余愿足矣,也可安然闭目。”
那个年轻的将军望着呼啸攻来的妖孽,迎着扑面狂劲肆虐的疾风,哈哈一笑,干爽响朗的声音说道:“邦国之事,乃是为将份内之事,护疆御敌,更为将生来天职,老将军不必忧心挂怀。”,年轻将军睨了妖众一眼,又是一声哈哈豪笑。忽地,紫烟枪一扬,眼瞪南方,厉声喝道:“钟山伏羲在此,有谁敢在我面前横刀立马!”
乌合妖孽听他这么一句叫喝,顿时慌乱起来,人人对他面露惧意,陡然止步,满山妖邪竟无有胆上前叫阵,真可谓是气概激昂,气魄干天。妖孽一步步朝后退走,黑压压一片人中,不知由谁前喊出一声惊呼,数十万人顿时轰然而散。
梦中的自己见到那年轻将军这般了得,心中料知,北国之中能有此人,必定保得国泰民安,四海安宁,正想着说些什么。这时,身后忽然响出一个有如冤鬼般的死沉阴森的呼号声,“眼睛……还我眼睛……我的眼睛……”
“将军,快醒醒,大事不好啦。”,一个人急促大呼道。
兑位长老不知是给那个梦吓着,还是被这一举急呼声惊醒,睁眼回神时,竟然生出一身冷汗。他强作镇定,沉声说道:“这般焦急,所为何事?”
“水,水……好大的水!”
兑位长老一愣,耳听四方,但觉天地微颤,轰轰巨响,心中大觉异常,连忙起身取过木杖,道:“水?什么水,快引我去看看。”
他大步走出帐外,放目望去,但见成山一畔,浩洪激越,断天而来,才转眼间的功夫,便掩盖了成山的一小部分,不数千余名将士,浮在浩洪之上,载浮载沉,不知生死,他猛地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随即想到这是水攻之计,正踌躇间。
部将说道:“老将军,唯今之计只有先行南下,方能保得周全。”
兑位长老眉头一皱,忽地想到了什么,断然说道:“快些,你们几人先将仓颉先生带到安全的所在。”,他说着,翻身上马,朝着洪流之处奔去。
几名部将见到,大惊道:“老将军,前方凶险无比,快快回来。”
兑位长老回望了两人一眼,策马苦笑道:“众将士随我而来,一路上尽忠杀敌,不渝二心,我又怎能忍心对他们弃之如遗。”,面对奔腾飞逝而来的洪水,他手中木杖轻晃,守势已成,飞身扑入河流中。
那几名部将惊声大呼,想要前去相救,可是洪流惊涛,浊浪滚滚,声势雄奇巨大,如何能进得去人。只见,洪流翻滚,猛恶狂野,兑位长老的身影一进入洪流之中再也没了踪影,众人心中像是意料到了什么,人人眼眶流泪,沮丧万分,各人均想:“我等自幼跟随将军多年,在我们看来,他老即是授业恩师,也是再造父母,乱兵之中无论多少险阻,每一次他均能出计出力,化险为夷。但是到了这一次,为何……”,主将一去,剩下部将万念俱灰,再无求生之念,人人神色悲苦,立在主将帐前守护不动,有如往昔。对于寻找仓颉,助他脱险以此已然不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