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山势险峻,又有白雪厚积,纵然绝影脚力奇佳,在浩雪山中,绕峰避谷,迤逦奔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在到了不周山山畔。
不周山与盂山相若,白雪厚积,山势连绵。其中有一独峰挺立,穿透云端,直达天际。在不周山畔的一处平地里,两兵将士雪地拼杀,已经鏖战数日,将那皑皑白雪,已然变得血红肮脏。伏羲留心观察,两军将士虽多,却不见主帅祝融,心想:“难道祝融已经抱病离走,但不知是返回天都,还是去了盂山战地。”。瞧见那两队兵马,在雪地厮杀,短兵交接,并未运用如何计谋阵法,看来像祝融这样兵戎一身的老将,在不曾思索出一套适合雪战的法子,心中略略安下心来。
风声拂过,传来了远处一人的大喝声,“祝融,你可知你害我多苦?”,伏羲循音望去。
不周山畔,营帐左近。
雪地里有两人持兵对持,一人手拿青龙剑,严寒之中穿着一身深色粗布衣,披头散发,伫立风雪之中,那人自是共工。另一人白发苍苍,穿着一件白单衣,手持木杖,在风雪中颤颤而立,一言不发,那人不是祝融,又能是谁?
隔了好久,才听祝融说道:“你现在,还好吧。”
共工仰天打了个哈哈,望着手中的那柄青龙剑,目光变得光闪犀利,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这些年来,我每日必做的事情,便是拭擦着手中的这柄利剑,你可知道是为何?”
祝融说道:“一百年了,你手中的这一柄剑,新艳如昔,锋利如昔,保管的真是妥当。”
共工回目瞪了祝融一眼,说道:“保管?你老了,还是糊涂了?我故意调开你那几千名兵马,在这里与你单独相见,你可知是为何?”
祝融望着他,淡淡笑道:“共工将军乃是用兵奇才,谋略深远,常为人所难以预料。”
共工道:“你不知道?”,见到祝融脸色柔和,老目凝视着自己,心中微觉奇怪。但想到一百年前的光景,正是眼前这人派人刺杀了自己的女人,正是这人在令丘火封自己百年,也正是这人将自己弄成如今这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他心中越想越是恼怒,在他胸口积郁了百年的苦楚与伤痛,尽数化作无穷无尽的怨毒,在这个时候一气激荡出来,他怪目怒瞪,嗬嗬呼气,手中那柄青龙剑也随之颤抖不动,忽地长剑一扬,急声喝道:“翠儿,大哥来替你报仇……大哥这就替你报仇!”
想到心痛仇事,不禁神情激动,惶急难安起来。他大喝一声,青龙剑挥去,出手便是《凝雾掌法》中的精妙招式。共工此时心绪急躁,而手中的剑法,却动静有度,有条有理,刷刷刷三剑,那三剑来得迅猛,一剑快过一剑,祝融后退三步,木杖临空晃了晃,守势一成,砰砰数响,将那青龙剑的厉害招式,尽数拦在了一仗之外。
祝融说道:“你的剑风还是这般厉害,不给人留下一丝喘息余裕。”
共工见他守势已成,自己在想将长剑递进去半寸,已不再是不易,狠狠说道道:“你知道么,当一个人将所有心思,全用在报仇杀人的时候,他的招式也随用心一样,变得歹毒霸气,招招要人性命。你知道么,我剑法中的千锤百炼而出每一剑,饱含了多少对你而生的恨意,多少对翠儿的不甘。”,说到这里,想到自己痴迷爱恋的苦命女子,心境触动,对她的爱意弥增,对祝融的恨意也更为深刻,他手腕一抖,青光乱颤,将剑法中的“患得患失”、“若即若离”、“情致绵绵”,一气施展出来。
共工在创作这套剑法时,心中爱恨纠缠,扰心生痛,在他痛彻心扉,伤心欲绝之时,脑中灵光涌现,发挥而出。他此时心境与着一百年前相差无异,这三招使将出来,顿时青芒吞吐,剑法大盛。
祝融见他剑法忽地变得凛厉之极,剑光耀耀大肆攻进,其中更有精妙后招层出不穷,自己若是稍有不慎,当即便会丧生与他剑下,当下不敢怠慢,木杖激扬,平挥直刺,将“防微杜渐”、“步步为营”、“六合断天”施展出来。前两招防守严谨,变化繁多,无论是刺,挑,劈,绕,非但自处守势,木杖挥出,也可将对方兵戎激荡*开,现出要害。是固守不败,反致于人的打法,然而,在那迅疾猛恶的青芒之下,略显不足,祝融一连退出两步,直到他最后一招“六合断天”施展出来时,杖身一滞,周身上下,杖影飘飘,一柄木杖陡然化作一堵无形,气象森严,*将四方。
伏羲瞧见两位前辈高人在此施展生平绝技,虽然没有应龙施展术法时,那般石破天惊,气象万千,但来杖来剑去中,不差锱铢,杀招层出,妙用无穷,每一个招才使到一半,随即变化招式,这两人一连拆皆数十招,招招意味深远,扣人心弦,也自凶险百出。尤其是那一招“六合断天”,出自祝融之手,无论力道大小,动静徐急,拿捏得恰到好处,单单凭着这根木杖,竟然能将共工锋芒凛厉,猛恶霸道的青龙剑,尽数反*而出。他瞧在眼里,心中感慨叹息,“换作是我,也只有收剑回防,严守门户的份。”,果然,共工在他杖影*将下剑法也是一滞,百忙之中,他却不做后退,身子微沉,右手急抖,将青龙剑舞出一道剑花,左手竖掌护胸,正是一招“端杯望月”。
这一招原本该是一滞一守,长剑作守,单掌蓄势待发,然而,在共工使来却长剑作攻,左掌竖于胸前,叫人无法琢磨用意。
祝融见这一招大反常态,剑法中逊了险些凛厉霸气,却多了三分叫人难以料及的诡异,他手中一把长剑,剑尖轻颤,不明去势,就足以能让自己凝杖不发,而那后继一掌,寓意如何,自己无从得知。心中暗暗叫好,便不在回击,木杖临空一变,呼呼两声,守势初成,此时共工长剑伸到一半,剑风蓦然一转,不知将要变幻做出如何精妙的招式,左手临空拍出,*得祝融无法欺身。
而喘息之间,共工剑法生变,而身形却还未来得及变化,祝融瞥目望去,但见共工神色恭谨肃穆,又是认真倔强,此时沉身屈膝,探颌仰视,正面对着自己,他老目一花,眼前蓦地浮现见到共工年少学习《六合断天剑法》之时,对自己虔诚求教,一心求艺的情景,心中一阵感慨,老目变得红润起来,当即后跃一步,反手木杖缓伸,使出一招“抡木却责”。
万里山川,皑皑蟠恒。
祝融飘然后跃,在风雪之中单衣翩跹,白发飘起,清瘦的身姿微微发出颤抖,但他面容祥和,眉目仁善,热肠洋洋,忽然施展出《轩辕剑法》中的一招剑法,这套剑法瑞气祥云,不含锋芒,是轩辕帝平素逸情挥舞,宁心修身而用。而这招“抡木却责”,是他对恩师的施恩授艺,悉心教诲,而他发自内心的感激。出意于徒弟犯下过错,师父不欲徒儿误入歧途,心切之余,抡棒而立,又爱怜横溢,不忍责罚过重,因而单单只是疾言厉色的却身教诲。
共工见他轻跃缓指,隐讳杀意,形象尊老自重,怒而不威,尽管这一套平凡普通的剑法祝融以木杖挥出,平平一招,他临时略作更易,顿时高明精深了不少,但与《六合断天杖法》的厉害招式比较起来,威势锐减。他心中大是诧异,一时半刻琢磨不透祝融心思,心中暗想:“这老贼,为何使出这一招?”,不敢抢身冒尽,青龙剑剑光一闪,斜上挥出,左手立掌护胸,又是一招“端杯望月”,这一招他形势处境大变,神色不免转为平展抑郁,远不如适才面临厉害杀招,形格势禁之时,那般凝稳慎重。
祝融瞧见神色郁郁,若有所思,施展出来的剑法平和无锋,与之前那般霸道阴狠,煞气激将的招式,迥然有着天壤差异。冷飞拂过,又觉天寒地冻,自己单衣受寒多时,奇寒入骨,血气运转也不如何顺畅,想到天都城中一名副将说道的“老将军,您老身子老迈,本该闲卧暖榻,由膝下子女贴身伺候……”,心中泛出一阵酸楚,眼睛变得湿润起来,他心情激动,忽地大喝一声,手中木杖劲力猛涨,夹着骤风,高高劈来。这正是祭火门中的入门杖法,“当头棒喝”,祝融木杖才只递出三分,风势一变,长杖临空滞了滞,半空中白影一动,飞掠而去,用的竟是共工创出的一招“患得患失。”
共工猛地听到祝融一声断喝,心中也自一跳,又见竖举木杖,运劲直劈而来,招式颇为简陋熟悉,杖端生风,骤风下*压,顿觉呼息不畅,他见祝融杖法奇特诡异,心中暗想:“我与他百年没有交手,没想到竟然生出这么多怪异的招式来。”,他惊慌下一连后退,待祝融招式稍一使老,长剑微抬,想着再以一招“端杯望月”,试探深浅。哪料,祝融木杖还为伸出一半,陡然间身法一变,木杖急挥,欺身而来,他瞧着祝融身法竟是自己所创的独门秘法“患得患失”,他心中惊恐万千,心中微一动念,前头推想,又是怒火填膺,恨恨直想:“难怪招式这般奇特,老贼真的用心良苦啊,百年来非但一直不亡除去我,竟然偷窥我的武功,寻求破解之法。”,但见祝融喘息既至无暇细思,百忙之中,不退反进,使了招:“袖断情绝”,左掌朝着祝融胸口拍去,见他回掌化解,此时长剑已然收回身下,忽听祝融说道:“孩儿,你难道还为明白为父的……啊!”一声惨叫。
共工掌下青光一闪,朝着祝融身畔挥去,长剑余势未尽,身形倏然后跃,他身影尚未立稳,余光瞧见祝融手捂小腹,颤颤而立,心念闪动,左手化掌为指,铮的一声大响,一股凛然剑气激将而处。
这剑气本是无形无色之物,旁人无法瞧清,但见拔剑声响一出,祝融白鬓激扬,胸口鲜血飞溅,却已成了有色之物,只见他捂住胸口,在惨然晃了晃,闷哼一声,颓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