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纵马奔驰,绕过重重围兵,终于来到了成山。他支身走近一处山谷,让足下战马放缓行程,在山林中,驰骋将近两个时辰,别说战马已经累得呼呼喘气,就连他坐在马背上经这一路颠簸,也是微觉疲倦。
山谷中轻风拂过,悠长昏暗,无法目见的远处,传来一阵淡淡的血腥味,他轻轻叹了口气,暗想:“看来夷羿等人就在这最近遇敌,他们离开此谷,再往北绕过一处窄小山道,即可抵达平原,那时也没多少凶险了。”,他心中想到夷羿等人没遇多大凶险,行程颇为顺利,心中替他高兴之余,也暗自庆幸自己能够支身赶赴自处。
得得……得马蹄声静谧安宁,又有些孤寂,在山谷中远远的传了出去。
走到一处分岔处,“咴儿咴儿”一声,战马咧嘴轻嘶,回荡在四周漆黑又神秘的山谷洞中,嘶叫声颇为急切,不安。
伏羲朝着四周瞥了一眼,双腿在马肋处一夹,战马吃痛,发足快奔。嘶叫之声尚未停歇,山洞中传来一人的大喝声,“动念!”
仅此一声,余音未落,谷中四周忽地狼嚎虎啸,震得这小小山谷轰轰作响,百兽齐号声中,又有呜呼恶嚎,声音似兽非兽,似人非人,在这昏暗冰冷,前路朦胧的山谷中格外吓人,伏羲听到猛兽喝越多,脸色越是冷峻。这便是大仙的驭翼坛弟子。
驭翼坛弟子在平素施法动念时要求心神宁静,不生波澜,动念时莫说不可多行走动,就连出口说话也甚字斟句酌,小心翼翼。此法不伤己,独损兽,用心念控制猛兽咬刨扑跃,随心所欲,形同高手对招。本是独有厉害精妙之处,但若用在喧嚣动乱,变转难测的战场中,就逊色了不少。伏羲平时极少重用,但在现在看来,不禁骇然而想:“没想到在寡变固守的阴风谷,用于伏击围攻之中,竟有如此妙用。”,他心中思索对策,手下不断在马臀轻击,唯恐那马微一停留分心,便会当即惊恐怯场,呆立等死。
伏羲刚才跃出数步,见四周猛兽,呲牙咧嘴,凶相满目,汹涌扑来。环目四谷,昏暗中的谷洞斑斑点点,皮毛特异的猛兽纷扬涌现,竟然多得瞧不到尽头,伏羲心头暗暗吃惊,心中思忖:“驭翼坛弟子一人若是分心二用,同驭二兽,那么近千名弟子,岂不得有两三千支猛兽?何况猛兽死了,驭翼坛弟子又可再行动念驭驾其他兽类,只要洞外囤积的兽类足够,可说涌现的猛兽无穷无尽,杀不胜杀,自己陷入必败之地。”
但见眼前秃鹰恶狼,凶猛狮虎朝着四周扑来,分攻四周要害,形体颇小,是为驭翼坛中资历颇浅的弟子所驱。而在众多小兽身后,也有大荒恶兽,有的周身鳞甲,人身狮头、有的身高而长,满口獠牙,寒光四溅、更有人行死物,满脸死灰,不示颜色,手拿利刀阔斧,紧紧挤来。
伏羲面对四方凶兽,苦于手无寸兵,无从下手。唯独只能但凭一双肉掌挥舞,手中劲力运出,以浑厚无俦的掌力,拍击猛兽,他这时功力猛进,劲力传透身后猛兽,每发一掌,大可连毙数兽,他连连出掌,声势骇人,将身子走兽御开于二丈之外。猛兽虽然心念迷失,无所畏惧,在伏羲双掌下狰狞怒吼,撕咬扑跃,却是不停踊跃,一刻未到,伏羲满身兽血,腥味扑鼻。
轰轰……山谷震动摇晃,发出沉闷震耳的大响。这等大响在众兽撕咬生出徒然而生,颇为迟缓,但每发一声,均有其他鸟兽的痛吟嘶吼之声。
伏羲拍出数掌,放目望去,见两名巨人从山谷中缓缓行来,那巨人面容粗陋,周身赤红,阔嘴露出两刻獠牙,身高两丈,虎背熊腰,拿着一柄巨大的熟铜锤缓缓,又是气势汹汹,踏着众小的身子行来。伏羲瞧见,那两个巨人身子高大,相貌略有差异,却是举止一般,他心中微一动念,既知是两个巨人均是由一人动念驭驾。
那两巨人怒目大瞪,手握巨锤,并肩而立,望着伏羲呜呜大笑,忽地目中凶光大盛,手中巨锤砸下,轰的一声大响,大锤飞掷,参着猛恶劲风,飞驰而来。在这并不如何宽广的山谷中,这个巨人仅能并肩而行,这两柄大锤,有着巨人神力,猛烈砸来,锤身尚未到,那风势*面,好生难受。伏羲担心的正是这些,他现在四周皆为猛兽,自保尚难,大锤砸下,裂地碎石,那时再过平常之事。伏羲听他风声凛冽,他不敢稍有怠慢,眼前大锤将要掷到,他飞身下马,运足劲力,在巨锤身下猛力拍去。
呼的一声,两股逆风托出,大锤下落之势微微上抬,几乎贴着战马额头,骤然滚落,击打到左近的鸟兽山石,轰轰之声大作,随着大锤滚动,发声不绝。
于此同时,他心中暗暗一惊,暗忖:“我一离开马背,众兽击来,战马哪里还有命在?”,他放目望去,却又是一惊,轰轰巨声之下,众多走兽皆尽原地呆立在地,毫不动弹,那两个巨人在巨响之下,彷徨乱步,在山谷四壁撞撞跌跌,如癫了一般。唯有相貌较为温顺,体形较小的恶兽,尚能灵活自如动弹,伏羲心中略一动念,随即大喜:“我知道了,难怪这里大小恶兽不一,原来驭翼坛弟子唯独害怕异响太大,扰乱心神,而从中干涉。”,他一念至此,挥舞双掌护住全身,飞跃到马背上。越奔几步,待到巨响绝止,深深吸了口气,放声大喝,这一声大喝,乃是他运尽生平之力所发,喝声猛地惊出,有如海面惊起的滔天巨浪,猛恶翻滚,汹涌远震,其势猝急突兀,沉猛浑厚,在狭小的山谷中震震荡荡,传了出去,喝声方歇,方一平静,洞中传来数十名人的痛苦大吟和噗噗喷血声响。
伏羲一喝过后,还未来得及回气,就在众多走兽轰然摇晃,慌无目地的疯狂四窜时,纷扰撩乱,一道黑影闪动,身影竟然快捷无伦,伏羲微一见到,还没来得及动作,但觉左手胳膊一痛,侧目瞧见一个身材矮小,通体黝黑,如猴子一般,甚有黑鳞,看上去有些滑稽,却有甚是狰狞邪恶。那黑猴一般的恶兽,扑到手臂上,张口便咬,像是为一名资历极为高深驭翼坛弟子早从暗中埋伏,大口撕咬,孜孜出声,相貌血腥凶恶,惨不可睹。伏羲立在马背上的身影大震,但他心中并不慌乱,在马背微一喘过气,右掌劈出,那物当场毙命。
谷中走兽虽有不少碰壁,有的恶兽相互挤压蹂躏,撕咬刨抓,虽然暴躁惊变,但大流有不少分别朝着谷中两端奔走,伏羲回过神,瞧见恶兽动乱,形势大好,来不及勘察伤势,随着慌走的恶兽策马奔去。
约过了两刻中,山谷渐渐窄,山洞之中鬼影连连,飘忽不懂。伏羲知道是鬼煞的鬼羽山弟子,这一纵人曾在由伏羲出计,魍魉的率领下,于隘口斩敌杀将,立下大功。
洞中窄小,石壁上布满了幽幽发黑的皱纹,一道道人影,如黑光粲然一般闪过,在这昏暗谷中,有如一阵惊风,风过之处,萧杀弥漫!伏羲才行了片刻,但见左右身旁风冷如刀,拂过身畔,切肤生痛。在鬼羽山弟子重重术法之中,原本伏羲原本百难抵挡,还好纵马左右有恶兽相随,舞起掌法呼呼而出,护住全身要害,鬼羽山弟子纵然厉害,但在这兽源不绝,蜂涌紊乱的小窄洞内,很难发挥出优势。有不少功夫较浅,冒然欺身的鬼羽山弟子反而死于他肉掌之下。
他趁黑疾奔,不敢略有停歇。
又过片刻,借着微弱的亮光,见到四周藤条连连,黑影飘舞,在谷中侧壁,路口凌空摆动,紧接着身畔恶兽连连痛吟,嘶吼震耳,一股血腥扑面而来。伏羲心中微觉不妙,心中暗想:“接下来的应该就是臣煜麾下的仑者殿弟子了!臣煜弟子向来极少施展伸手,此时又藏匿于暗处,我倒不得不防。”,想到这里,勒转马头,借着星点光线,能够瞧见恶兽不慎为漫空飞舞的蔓藤所绕,荡在空中嘶吼,挡住所有去路,心中暗暗思索脱身之策。
昏暗的山洞中,有一个颇为苍老的声音,道:“元帅,行色匆匆,不知去往何处?”
伏羲循音望去,瞧见一处较为黑暗的洞中走出数十余人,因为光线不足,瞧不出相貌,却能见到他们魁梧粗壮的身影。那众人缓缓走近,一双双利光兽眼,渐而*近。伏羲心中嘿嘿一笑,暗道:“我伏羲进南山难,出南山更难,果真是灾祸连连!”,口中说道:“你等既然已经知晓缘故,为何明知故问?”
那正是兽夷山弟子!
为首一人道:“元帅人才了得,英雄盖世,为南山力下了赫赫战功,也为我兽夷山的弟子瞻仰心折,今日窄谷相向,虽不知缘故,但是军令如山,不可违抗。还请元帅与我们一同回去,其中若有什么误会,老夫当寻族长求情。”,这个声音甚是苍老沙哑,老气横秋。
伏羲听他口气不小,微微有怒,口中谦逊说道:“前辈过奖了,伏羲虽然不才,但在在南山中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我也难保自身性命,岂有求助他人之理?”
为首那人嘿嘿一笑,说道:“那可未必,若是老夫和声相劝,南山四族长未必就不会言听计从了。”
伏羲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微觉诧异,暗想:“平时我所见之人均为南山壮少,怎么兽夷山弟子也有这么老迈资深之人?”,他心中想着,左臂双痛楚传来,他牙关一咬,随即料到祭火门中尚有乾、兑、离、震、巽、坎、七、坤八位资深长老,作为门中顶梁。这南山四族也该当如此,而自己在南山掌握兵权这么多年,无从知晓,可能自己资历颇浅,族长唯恐威不服众,也可能是因各族族长相互忌惮,隐藏实力。当下说道:“伏羲自知时势已去,此时非但不为众人簇拥捧戴,反而成为众矢之的,百死之人,此次若是回返,不逊于自坠火炕,永世不得超生。功名尊贵,只是过眼浮云,前辈好意心领了,还望让路通行。”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元帅精通兵略,也定然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理,凡事总有相克之物。老夫便是夷山前任族长,如今虽已老迈,但在南山颇有余威,盛年之时,也尝惠及他族,救助与人。”
伏羲心头一惊,他知南山之中有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德高望重,好善乐施,就连臣煜这等北国枭雄,来到南山时,弑主篡位,暗地里也有多亏他从中相助。自从新人换旧人,形成南山四鼎之势后,那人便从此不知去向了。他今日前来现身,想必也是知道这等变故,故而现身劝导。伏羲听他这么一说,私下甚是心动,暗想:“我在南山,一兵一卒均是我的心血所致,纵然不欲为帅,自此罢官让贤,收敛锋芒,再求助族长派兵寻找凌烟下落,与她二人长相厮守,过着平静安泰,与世无争的日子,岂不甚好?”,他心中微微一喜,随即又想:“南山此时大难已解,我如今时势已去,盖主功臣岂有活理?”,想到自己为臣煜八方封堵,好在自己精通运兵之理,巧施迷雾,障蔽凶目,一路拼杀,这才活命至此,其中也甚感幸运,若是重新来过,自己委实没有多少把握能够脱身。想到自己单骑飞驰,亡命于万马千军的眼底,不禁惊秫汗颜。
为首那人听他沉吟不语,也不出声打扰,静心等待,过了好一会,伏羲朗声说道:“伏羲绝非愚昧轻信之人,仅仅凭着前辈一面之词,就可相信?”
为首那人一听,大觉有理,出言说道:“亮火把!”,身后一命兽夷山弟子取出火折,点亮火把。这个漆黑潮湿,充盈这血腥的山谷,顿时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