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的天儿渐暖，桃杏纷纷缀枝头，黑尾白燕携香泥。
“听说在过几日大姑母就得回门了，到时候不知怎生的热闹，小姐今日梳这双罗鬓是佩这粉色海棠流苏簪还是桃艳飞蝶步摇好。”桃芸从小紫檀木如意牡丹螺青首饰盒中拿出俩支簪子在手中细细比划着。
抬眸看着镜中人时，又觉得自家小姐颜色生得极秾艳，如何如何打扮都出众如花中牡丹，灼灼人眼。
“奴婢倒是觉得此番大姑母回来倒是不善居多，听说在以前小姐还未被找回府中的时候，大姑母便唯独宠爱那楚云妙。不过热闹些倒是不错，总比每日沉寂如一滩死水中过活才是最恐怖的，因为谁都猜不出那滩死水里什么时候冒出只脏手来。”桃言接过桃绿伸过来的桃花珍珠粉香膏，示意人下去催促一下小姐的早膳怎的过了这么久还未送来。
他们伺候小姐久了便知自家小姐胃口极好，平日间便是无所事事都得最少食四顿，还不算得上下午茶等其他时间段的糕糕点点。不过说也奇怪，小姐每日吃这么多倒是不见丝毫胖意，反倒是身形越发窈窕，如抽拔的杨柳枝似的。
即使他们明知小姐的年纪尚幼，可瞧着人的时候总会在不经意间恍神，像是想透过肌肤的皮层表层面，触摸到她的灵魂深处来得惊颤。
“热不热闹又与我们有和关联，你们做好眼前的事儿就成。”苏媱在他们的伺候下净了面，任由她们挖抹了香脂膏均匀的涂抹在脸上，半个身子斜斜的躺在伸后的桃芸大腿上，让她給按了按太阳穴缓解一下眼部疲劳。
昨夜做的那个梦实在是扰得她有些难受，更多的止不住心慌，而且多少年了。她还真的没有怎么做过如此香艳又荒唐的梦，即使是现在想来依旧耳根子臊得慌。
实在是过于不堪了些，可又总忍不住回想其中的细节。
“话虽如此，可奴婢还是忍不住为小姐鸣不平，明明小姐才是夫人亲生的女儿，夫人怎么就这么糊涂了呢偏宠疼着一个外人。”桃言以前在家不知吃了多少母亲软弱，恶毒姨娘与庶女的苦了，更不希望小姐也要经历过这些醃臢事。
可是更不希望看到明明是一对母女反倒像对仇人似的，谁不希望自己身后有个温暖的港湾可以依靠，其实小姐心里也是有想过的，只是大概被夫人寒了心罢了。
红唇微扬，透着几分可笑道；“这就算是一个肚皮里爬出来也还得要分看是否离心二字，何况我当初被调换掉了十多年在找回来，对比每日承欢膝下的一比较，自然孰是孰非。再说你们又不是没有瞧见从我回来后母亲对我的态度，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就连吃个饭喝个水都能挑出不知多少事来。”苏媱抽会已经抹好脂膏的手，换了另外一只手过去。
“可是小姐，夫人即使在糊涂那也是你的母亲不是，说不定夫人只是一事被迷惑住了眼罢了。”桃言也知道自己劝说的理由站不住脚，随即襟了声。
“谁家母亲会在自己的亲生女儿找回来的时候不看一眼就算了，还安排到那么偏僻的院落，更别说你看我这院中里里外外有哪一样是我那好母亲赠予的。反倒是糟心事的人和物一样不落，就连我这处院落恐是连进来都嫌会脏了她的脚。”苏媱鼻间轻嗤一声，随幸闭上眼来得安静。
话虽如此，可真实发生的情况实际上被这个还糟糕，赵氏不待见她，就连老夫人对于她的存在都属于空气一类，平日里若是遇到了其他姐妹刁难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见他们闹得严重了才会出声呵斥几句，可是每次的大头都会落在自己身上，连带着第一日学规矩的时候唯她一人被打得手心通红，耳畔处尽是冷言冷语。
反倒是楚云妙近段时间不知得了哪位高人指点，专心的讨好老夫人与赵氏还有安国公以及府中所有人，倒是一连給她落下了不少清净，只不过学聪明了就代表着彼以前更难对付了，这可不妙啊！
苏媱有时候干脆自暴自弃的想，干脆将人全部杀了在一把火烧得干净来得利索。可安插在胸口的小菊花却不是这样想的，害得宅斗经验为零的她每日都在临近崩溃的边缘地带。
可越是平静之地下掩藏的腥风血雨更盛，如同破冰前的夜晚寂静无声，底下蕴含着无人得知的风暴。
桃芸与桃言素知主子的心思，不由得静了下来，谁都没有在多言。
等那用桃花捣弄而成的香膏均匀涂抹了脸后，二人伺候着苏摇起了身，又细细的涂了一层香脂，又匀了一层薄薄的海棠珍珠粉，天已经完全暖和了开来，自然是不再披那臃肿宽大的斗篷与大氅，等忙活了好一阵这才施施然的去往了荣安堂。
安国公府分为东西南北四院，一处是爷们住的，一处是后宅女眷，加上又未曾分院，一大家子人平日里倒是热闹。
荣安堂虽所处南院，比不得东院的气派，可胜在精巧华丽，依山傍水建以楼阁，回廊起伏，水波倒影加上春日到了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现已准备到了春夏时分，那景致在安国公府内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入了院中，便见三五个小丫鬟早已褪下了厚厚的夹袄，爱俏的穿着穿衫，爱美的甚至还在鬓角处别了一朵小花，此刻正三三俩俩聚在一处，手里抓着一把炒得香香的南瓜籽，嘎吱嘎吱的磕着，嘴里说着府里的趣事。
说到兴起时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花枝乱颤的。
一眼尖的丫鬟见着从月门走来的一抹海棠花色金丝掐腰烟柳枝的身影走进，忙拿手捅了捅身边的其他人，收了继续说笑的心。
声音小小的，见着了苏媱来了，忙上前请安；“五姑娘安。”
苏媱随意的扫了二眼，不予理会，穿过了抱夏绕进了正堂，来到了暖阁，见果然已经早已有人到来。
只是最上面的位置和其他本应有人的位置此刻都还在空着，就连原本早到的几人也不再，想是进了里头伺候去了，倒是些一贯会讨巧的人。苏媱自认为若是换成了自己，恐是一辈子都做不到，随即暗中摇头苦笑，既是明知做不到，又何必要为难自己去迎合不喜欢的东西。
不过里头也有例外，大部分是留着想嘲弄她俩句的，谁叫她蠢笨如彘，每日间上着礼仪课不是被嬷嬷呵斥就是叫打手心的，这等趣事即使是放在满青阳国内都是少有的罕见。
明摆着都是有人来弄她，可是谁都不会说，乐得看笑话还出去随意大肆嘲笑着。
“五姐姐可来了，妹妹还以为今日五姐姐定是会因不舒服躺在院中休息的呢，毕竟妹妹前些日才刚听说五姐姐身边伺候的下人说五姐姐身子不爽厉，要静养一段时间，五姐姐的身子骨也太弱了些，就不过是被嬷嬷打了俩下手心罢了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夹枪带棍的一句话从楚云婷嘴里说出，可那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神态却是一点儿都没少。
楚云婷前面本就看不惯柳姨娘居然让她放低身段去交好这么一个从乡下回来的臭丫头，更别说前面的几次刻意接近与交好，落到对方眼中反倒是成了对方嘲讽自己的理由。三番两次下来，因着姨娘受宠，自认为自己不比嫡女差的楚云婷如何能不恨，以至于同着楚云妙狼狈为奸成了一丘之貉。
任是姨娘在怎么说都都不愿同楚云媱交好，更别提好言好语相待了。
“五姐姐怎么都不说话了，说不定妹妹前面那句话惹了五姐姐难过，五姐姐可被生气才好。”拿手半捂着小嘴，瞳孔瞪大。
“我的身体好多了，劳谢六妹妹关心。”苏媱同前面很多次一样当成没有听见一般，或是给人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脸上自始至终挂着一抹浅得不可见的嘲讽之笑。
“我们毕竟是姐妹，做妹妹的自然是要多关心姐姐的身体，姐姐要是身体真的有哪里不舒服，不必要强撑着过来給祖母请安，因为祖母肯定不会怪罪姐姐的，五姐姐体弱的事情我们都知道的。”言外之意反正你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拿这个装什么侨。
“是吗，可我怎么记得我母亲就生了我一个，什么时候又冒出了一个妹妹。”苏媱见厅中伺候的人已经出去了，索性不再掩饰与压抑自己的本性上前靠近，红唇微启，冷言恶寒。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是母亲的女儿了。”即使心肠在恶毒，倒是是个未经过事的小孩子，能有多大心机城府，稍稍点不如意的都能控制不住面部表情。
就连音量都徒然不收控制的上拔几个高度，像极了土拨鼠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