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静悄悄的,只有那秋香色的流苏惠子不时左右晃荡,地上散落了一地乱衣。
很快,随着教主与左护法大婚的消息传得不胫而走,就连山上探头探脑之人都格外之多,而正道中人也决定在那日攻上拜月教。
点了朱唇,描了黛青眉的苏瑶,今日一身朱瑾红喜服的坐在贴了双喜的梳妆镜前,手上还拿着一个象征着喜庆的苹果。恍惚间,她回想起了当年迎娶秦奕时的场景,不仅有些好笑,不过有些事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就像她当年对不起秦奕后……
很快,那扇黄梨木雕花门被人推开,背对着阳光而来的青年同样一身朱红喜袍,那张白皙得有些过分苍白的脸也在今日染上了几分艳色。
果然天底下有句话说得没错,红色是最为衬人的颜色。
“瑶瑶今日真美。”花妖容走到她身上,拿起一支象征着子孙满堂的红宝石石榴簪插在如墨鬓发中,忍不住赞美道。
“说得我好像哪日不美一样。”苏瑶拿着海棠花色的胭脂在脸颊俩端处点了点,随起身道;“走吧,莫要让好戏等得太久才开场。”
“看来瑶瑶已经是等不及想要嫁予我为妻了。”梦中的男人笑得儒雅而温柔,就像是那春日枝丫上颤颤而盛的海棠花。
接下来的梦境则是一片红的世界,红的是血,也是火,那么的无边无际却又那么的刺目。
惨叫声,刀剑刺入血肉之音,房梁被烧断后掉落下来的声音混合着正道人士烧杀抢掠之音。声声入耳,魂魂入梦。
睡梦中的苏瑶睡得总是很不踏实,她的眼前一幕幕的浮现着当时花妖容死在她面前的场景。还有梦到秦奕在她死后,十里红妆迎娶着他的小师妹为妻,可更多的是梦到秦奕抱着自己早已冰冷的尸首哭得不能自已,后纵身跳下她当初坠崖的那座山峰。
梦里没有一个是她喜欢的,全是她最为害怕与不愿看见的画面。
“啊!”苏瑶终是再也忍受不住,尖叫着一声醒了过来,此刻鬓角早已湿濡一片,单薄的杏红牡丹花枝纹亵衣早已被冷汗层层打湿。
一张白瓷小脸上满是未退的恐惧与慌张,还有浓浓的悲怯。
人目的是一片漆黑的室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此刻正在打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刚才那是梦,不是真实的。五指成爪紧攥着手中锦被不放,就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宿主,你终于醒过来了,你可知道你前面快要吓死我了吗。”可是还没等她冷静太久,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就像是要炸开来一样,吵得她脑壳子疼。
“宿主你知道吗,刚才你梦魇的时候,嘴里一直叫着一个男人的名字……”系统见她醒过来后,还松了一口气,彼时间就连那机械音都带上了几分轻快之音。
“你可记得叫什么名字吗?”苏瑶的嗓子此刻沙哑的就像是沙漠中许久未曾进水的旅人,又像是那种老旧的破风箱,头发凌乱的披散在后,一张脸苍白如纸。
“好像是叫什么秦奕的,宿主还一直叫什么花……什么花的,零零九还以为宿主是想要花呢。”虽然大晚上的宿主提出想要花的要求实在是太奇葩了点,不过是宿主吗,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了。
反正系统就是这样给自己洗脑的……
“是吗……”苏瑶幽幽的吐出一口浊气,而后缓缓地闭上了眼,重新躺了回去。
原本她以为这辈子是这辈子,上辈子是上辈子,俩辈子不在会有任何交叉点。可是她错了,没有喝过孟婆汤的她,在如何也忘不了上辈子的事。
更忘不了那个叫秦奕的男人……
苏瑶侧过身,看着挂自己脖子上的铜钱,苍白的脸上缓缓露出一笑。
自从那日后,被禁了足的苏瑶被免去了每日请安之苦。
苏瑶人虽被禁足,可那看热闹的心却是半点儿都不曾减少,她更知道自己的那俩位便宜哥哥和便宜弟弟也回来了。
不过他们一回来就先是要忙着去安慰那位四姐姐了,谁还会想得起她这么一个外人,整个安国公府的人那是恨不得将自己给当成一个透明人。说起来也是讽刺不已。
“小姐,今日厨房那里新做了海棠酥,奴婢瞧着不错,就端了些过来给小姐尝尝鲜。”刚从外面走冒雪走进的桃绿手上还提着一个红木雕花食盒,许是一路跑得过急,导致鼻鼻尖冻得有些微红。
“你倒是有心了,放在旁边就好。”说着,躺在铺了雪白毛毯上的苏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鸦青色的睫毛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就像是俩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边上则随意乱放着几本她才刚看完没多久的小人书,还有几碟已经食用了大半的糕点。
“今日外边的梅花开得可好。”苏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听着之人云里雾里的。
虽不明所意,人却是老实的回了话,道;“今日梅园中的梅花自然是开得极艳的,小姐可是想要出去赏梅?”低垂着头的桃绿不时拿眼轻瞥了眼不远处的小姐,只觉得姑娘生得可真是好看。
若是姑娘真的因夫人那一巴掌而留下印子的话,不知有多令人惋惜。好在的是小姐脸上的掌印消失得很快,就连那用指甲刮出的血痕,若是没有凑近过去细看,是如何都不会发现的。
只是越是这样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听说以前的四姑娘在学做刺绣的时候不小心被扎破了一根手指头,都得要夫人哄了许久,各种贵重的玩意不要钱的送进去。而现在换成了真正的嫡出女儿,又到底是如何狠得下心来对待的。
“小姐可是困了,若是困了奴婢就去外边给小姐守着。”桃绿见着小姐精神不济的模样,忍不住担忧的出声道。
“若是小姐醒过来了,奴婢就在门外,小姐有事的话只需唤奴婢一声就好。”
“好。”话音才落,苏瑶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她自从梦到那个梦后,依旧许久未曾好生睡过一觉了。
青玉柳叶瓶中者斜插着几枝今晨新折下来的腊梅散发着淡淡幽香,烧了银丝碳的室内暖烘烘的直引人发睡,更别提最近今日一直睡眠状况不佳之人。
这下子任凭系统怎么叫唤,她都不愿醒过来,毕竟此时此刻的她觉得太累了,甚至不知要如何是好。
秦奕从铜钱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苏瑶将自己卷缩成一个蚕蛹的样,忍不住有些好笑。
当目光接触到她脖子上挂着的那枚铜钱时,顿时整个人都散发和洋溢着温柔的味道,就连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笑意。
略显冰冷的手伸出,抚摸着她那张姣好的芙蓉面,时间仿佛就像是在这一刻中静止了一样。
可莫名的,他回想起上辈子的事,心里就想是扎了根针一样的难受。
听说那日正道攻上山的时候,满教皆是大红的喜庆之色。听说是他们的教主和左护法要成婚了,无论此事是真是假,于他心中都是一根拔不了的刺。
秦奕不知道自己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发呆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这样当初的看着她就很满足。可是心里那根刺却总是在无限的放大,提醒着他。
等苏瑶醒过来的时候,秦奕已经重新回到了铜钱中。
门外的桃绿听到里边的响动,连忙推开门进来,手上还拿着一盆热水。
“刚才外边那么吵的,可是发生了什么。”脸上因着才刚睡醒,留下了俩个红印子的苏瑶接过拧干了水后的热毛巾,不满的蹙眉出声道,显然是带上了几分被人吵醒后的起床气。
那道声却是软软糯糯的,仿佛是一只才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猫在叫唤。
“回小姐的话,方才是六姑娘说要过来和小姐说些姐妹间的体已话,不过奴婢说了小姐现在在午睡,五六姑娘便走了。”却掩去了六姑娘临走前说的那些尖酸刻薄之话。
“是吗,不过这还是那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来这看我,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高兴才对。”苏瑶唇角微扬,忍不住发笑了起来,说来还真是讽刺不已。
前几日一直探头探脑往她院中打探消息的人,哪一个不是需要看她是不是真的毁容了。
要是她真的因赵氏那一巴掌而留下痕迹的话,说不定楚云妙做梦都会被笑死,还有一些本就看不起她这个当年被抱错十五年后重新回府的五小姐,不过越是这样,她觉得事情才会越发有趣。
可惜的是,那么想要看热闹的人注定得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苏瑶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拈起至于盆中水面漂浮的一片梅花瓣,而后碾碎成泥。
“你去唤桃芸进来给我梳妆打扮。”那么久没出门了,她可得好好给那些不怀好意或是幸灾乐祸之人瞧瞧她的脸倒是有没有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