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只是出了点钱而已，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经营得好。要是换成我说不定钱都是打了水漂的败家玩意。”苏媱倒不是自谦，而是在诚恳不过的老实表达。
毕竟人有所长必有一短，并非每个人皆是个能十全十美的人无完人。
“对了，老大可需要我们帮你教训一下那些个王八蛋混账玩意，高门大宅里的那些人恁不是个东西了，前面要不是老四拦住我，我都想直接打进去得了，免得老大在里头继续受气。”朱三是个性子暴躁，平日里眼底容不下沙子的人。
若是遇到了令自己气愤的事，可从来没有想到一时间息事宁人风平浪静，而是比谁的拳头大谁有理，是个性格率真，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相处起来的舒服人。
就是平日有时候脑子直得过于一根筋，总令人不自觉有些头疼，否则当初也不至于被栽赃陷害成了替死鬼冤枉入狱一事，好在听得懂人劝，知是非分明。
“还是先别，我们才刚从乞丐洗白成良民，现在就去和安国公府碰，无异以卵击石，得不偿失。”素白小手摩擦着粗糙的素花杯盏边缘，鸦青色的卷翘睫毛半垂着，遮下眼底一片深思汪洋。
“何况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即使安国公府世袭不成，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的他们根基还是过浅，对上那艘大船无异是蚍蜉撼树，天方夜谭之梦。
“好，我们几个听老大的，只是老大在里面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在不济还有我们这帮兄弟在。”元宝如今已经上了良民藉，同旺财一样都随苏媱姓苏。
二人嫌原先的名字不好听，如今一人改苏元宝一人苏发财？？？
不过好像跟前面没有多大区别？苏媱倒也没有问出这个疑惑，当初小破庙里的人基本全跟了出来，一半留在铺子里帮忙，一半继续在做着乞丐各路小道消息贩卖消息，平日里若是无意间遇到了，基本也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无二。
只不过其中识字的没有几个，大多数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当中会识字的元宝自然是包揽了大掌柜与算盘的活计。其他人则是做着自己擅长或是想学的岗位，等到了铺子关门的时候一大帮子人还得回到院中点燃着蜡烛开始认字。
不求咬文嚼字学富五车，最前面能写得出自己的名字或是不被骗才行，苏元宝觉得他为这一群文盲操碎了一颗当老妈子的心，现在见到自家老大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抹上去诉说着他的不容易。
“不过老大既然你在那侯府的日子过得不快乐，为什么不离开那个破侯府。现在我们兄弟几个都会赚钱了，养活老大不是问题。”朱三不大懂里头的弯弯绕绕，拍着胸脯大声道；“等以后我们的铺子越开越大，老大就可以每天在家里数钱多好。”
“嗯，我觉得朱三哥说得有道理，何况我们几个相信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平日沉默寡言的苏发财倒是难的的应和了句，神色极为不舍。
“唔，我当然相信你们，可是现在我们的铺子不是才刚有起色嘛，此事先缓缓在说。”
苏媱并没有在外面久待的意思，唯恐在她离开后出了纰漏，跟着朱三几日叙了会儿旧，便匆匆回了府邸。
腊月里的健康，飞雪如絮，屋脊、树梢皆裹上了一层细密寒霜，随着浅浅暖阳生起，寒冰初融，青砖地面漫过了一层水渍，小丫鬟们踏过的时候不免浸湿了裙摆，让人好不生恼。
檐下台阶寒冰碎，池中残荷复春意。
侯府大房，柳姨娘身边伺候的丫鬟翠荷匆匆而来，见到守在屋外的桃芸轻轻福了身，笑意盈盈道：“妹妹好，姨娘让我来问一声，五姑娘可是醒了，若是醒了便去一趟姨娘那里，说是侯府送来了北方新进的果子，这个季节吃最是可口不过，姨娘正等着五姑娘醒去了在一同品尝。”
桃芸轻笑一声，声音煞是好听，清脆极了，只见她束起中指在唇间比了一下，低声道：“小姐前面刚吃了药睡下没多久，恐是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翠荷点了下头，倒是不以为然，又接着道：“五姑娘可是睡了多久。”
“刚睡下不久罢了，你先告诉姨娘等小姐醒了我这边在告之小姐。”桃芸脸上的笑意渐掩，有些看不过去一个姨娘的巴巴来着嫡女的院落，就是为了几个果子，应当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才对。
“那我先去回了柳姨娘。”翠荷笑脸盈盈，那对弯弯的月牙眼却是不受控制贪婪的注视着院中摆设与布置。
心中暗恨不过一个从小在乡下养大的黄毛丫头哪里配得上这么好的东西。又有着浓浓的酸涩，这五姑娘的院子瞧着都比姨娘的还要气派，更别说里头布置的东西了。若是她讨了五姑娘的欢心，到了五姑娘这处儿当差，岂不是能经常撞见侯爷，而且若是到时候五姑娘在同侯爷说几句好话，不禁想着，小脸微红。
桃芸轻应了一声，不理会翠荷的浮想联翩，却听见屋内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忙拉住了翠荷，说道：“你且等等，小姐好像醒了。”话音刚落，檐外又走出一身着霁色云纹对襟高领袄子，头戴彩蝶双环流苏扣，生着一张略显瘦梢长脸脸的少女。
只见她微蹙着眉头，满是不悦的看着翠荷与桃芸，沉声道：“不晓得小姐浅眠，最厌烦别人扰她清梦吗？”
“桃绿你来了，我和这位姐姐正好说着姨娘那边新得了几样北方来的瓜果，想着请小姐过去品尝一二。”
桃芸见桃绿来了，上前几步接过桃绿手中的红木漆如意花托盘，刻意压低了几分音量道；“待会儿我在与你详说。”
“嗯。”微微颌首算是应下了。
“小姐好不容易才睡着，若是将小姐吵醒了你们担待得起吗。”横满冷竖，端的十足大丫鬟之风；“何况小姐这里最近什么好东西没有。”桃绿见着桃芸给她拼命打眼神，紧绷的那根神梢方才缓了缓，面色稍霁。
“桃芸姐姐莫恼，是柳姨娘让我来问一声，因为侯府送来了新来的果子，等着五姑娘来同食，而且六姑娘也说着一直向同五姑娘交好。”翠荷脸色一白，忙解释道，虽说她是柳姨娘院子里的二等丫头，可论起了体面来却比不得五姑娘屋内的大丫鬟。
更别说最近府里因着五姑娘闹得纷纷扬扬之之事，不知打打杀杀了多少下人，现在连她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毛骨悚然，毕竟侯爷为了五姑娘一事动家法打了三少爷不说，还将大太太与四姑娘都给送上了寺庙中祈福，现在谁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老虎屁股上拔毛，不是嫌活得不耐烦吗。
桃绿摇了摇头，沉声道：“下次你们二人说话小点声，莫要扰了姑娘浅眠！”说罢，桃绿率先转了身。
翠荷眼底闪过一抹不屑，可脸上的神情却是极其恭敬，迈着轻盈的步伐随着桃绿桃芸二人走进了屋内，可也只是候在小厅里，不敢进内室一步，可眼睛却是不安分的四下打量着屋里的摆设，暗惊道，怪不得都说新找回来的五姑娘得侯爷宠爱，这屋里的物件皆是精致不凡，怕是夫人那里怕也比不上，说来也真是奇了怪，便是府邸中的几位爷爷们也比不得。
原先心底浮起的那点儿小念头再一次如火山喷井似的而出，难以压抑，一对眼珠子倒是不安分的贼滴滴乱转。
许久之后，隔着内室的南海白玉珍珠帘子被一个生得脸小俊秀的脸生的丫鬟挑了开，而后内室才传来了略带慵懒的嗓音。
“方才你们在门外说的什么，倒是热闹？”慵懒的嗓音就跟含了蜜似的遏云绕梁，甜而不腻人。
翠荷忙回了神，收敛了心思，恭敬的回道：“柳姨娘让奴婢来告知五姑娘一声，说是侯府送了新鲜的果子，方才午时新到的，姨娘知晓五姑娘可能会爱吃，就遣着奴婢过来询问一句。”
“不过是几个果子罢了，姨娘还真当本小姐现在眼皮子浅没有见过什么好东西不曾。”此言不可谓不诛心。
“五姑娘怎么能这么想，我们姨娘不过是念着五姑娘罢了，就连六姑娘都一直念叨着五姑娘这个姐姐。”翠荷不知怎么答话，有些窘迫的低垂着头。
“哦，是吗。”
内室响起了一声轻哼，随着一阵环佩叮咚声，一年约十五岁上下，生得脸若芙蓉盘的女孩走了出来，半散的墨发披在背后，肌肤如云，沁出一层淡淡的樱粉，粉腮红润，秀眸惺忪，透出一股娇憨，身形纤弱。风姿翩然。
模样生的极是娇艳如牡丹，一双潋滟桃花眼微挑，眼里流动的神采煞是惑人心弦，不点而红的薄唇微微轻扬，声音不见一点软绵，反倒是如鸾吟凤唱，极为是好听，不是方才翻墙回府的苏媱又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