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你认得我？」
章静语慢条斯理：
「表哥在信中常提起你，说你做事仔细，宅里的其他侍女都比不上。」
她语气不善，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
我眉眼弯弯：
「谢昀当真这么夸我？」
章静语神情一滞，显然对我的关注点颇为意外。
「我是说，他把你和侍女相比。」
我反问：
「侍女干活，我也干活，靠自己的劳动生活，有什么比不得？」
章静语皮笑肉不笑，转了话锋继续道：
「表哥不在，以你的出身，应该不会打理宅子里的事情吧？」
「我就不一样了，打理中馈很有心得。」
我点点头：
「可惜吴伯不在，想必你跟他很聊得来。」
章静语笑容发僵，仍不想放弃。
她气势不减地来到我身前。
摘下头上一支珠钗，径直插在我发间。
身上浓重的香粉气，不给人活路似的，直往鼻子里钻。
「表哥也真是的，你毕竟跟了他一年，连几支像样的钗环都没置办。」
「喏，这支珠钗算我赏你的，谢谢你这些时日，替我照顾他。」
我鼻子痒得厉害，屏息强忍着。
好半天，还是忍不住「啊啾」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刚插好的珠钗顺势飞了出去。
「对不住对不住。」
我连忙去捡。
拿在手中一看，钗头的大颗珍珠在地上磕出一个洞，正簌簌往外掉粉末。
「表姑娘，这珠钗，似乎是假货。」
看看手里这支，再瞧瞧她满头的珠翠，样式是成套的。
我当即表示：
「要不帮你看看，还有哪些也是假的？」
「哪家铺子打的首饰，得去找他们要个说法。」
「别被不良商贩坑骗了！」
宅中丫鬟婆子站得不远，闻言都看向章静语，嘀嘀咕咕。
「瞧她头上那么多，敢情都是假货？」
「听说章家这几年生意不景气，已经到戴假珠宝撑场面的地步了？」
「刚才使唤我们时，还趾高气昂的，真是好大的面子呢！」
我听得七七八八，章静语自然也听见了。
她狠狠瞪我，咬碎了银牙。
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珠钗，摔袖而去。
我看着气急败坏的身影径直出了门厅。
方才章静语话里夹枪带棒，我不是听不懂。
只是，谢昀给我念的书里，教过好多道理。
才没那么容易上当！
章静语是打着谢昀的主意，才与我为敌。
不难猜到，我先前听到的酸言酸语，也是她的授意。
我以为经此一事，章静语会收敛几分。
没想到，她的报复会来得那么快。
09
鹤鸣寺的灾民，没有官府过问，一直靠谢家救济。
谢昀迟迟未归，我便常乘马车前去寺里照应。
这天，在回历州城的路上，行至一片密林边，马车撞上石坎。
马车失控朝山崖下滚去。
我运气好。
在坠崖的前一刻跳出，成功抱住了崖边一棵歪脖子树。
正当我尝试过多种办法，都不能回到崖顶。
刚准备呼救，头上传来动静。
「小的亲眼看着车厢摔到崖下，这么高，指定活不了。」
是车夫的声音。
「那贱人不知好歹挡了我的路，还让我在当众下不来台，死了活该。」
另一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章静语。
她竟收买车夫，图谋害我性命！
我下意识身体贴紧崖壁，生怕被他们发现。
「做得好，不过这事你有没有告诉别人？事发时有没有被旁人看到？」
「表姑娘放心，此事你知我知，绝无第三人知晓。」
章静语沉吟：「好，很好。」
一声惊呼从崖顶传来。
我看着黑色的身影从眼前划过，径直摔向崖底。
是车夫被推了下去。
「蠢东西，你死了我才真正放心。」
「还有你啊孟芙，自作聪明，非要跟我争。」
「谢家的万贯家财，岂是你这样的贱民能有的？」
章静语说完笑出声。
活像戏台上的反派，奸计得逞后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