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急涌
青山荒冢2025-11-07 14:096,947

  眼见离大会开始只有不到一月的时间,凡事都耽搁不得,端清就接过了大部分门派事务,好让玄素能离宫赴会,为了稳妥起见,还请出一位同是端字辈的长老同行。

  此时叶浮生站在山门前,一手牵着谢离一手牵着马,唱着满口荒腔野调:“黑白棋,是非局,对错曲直交相替;耳闻戏,唱画皮,虚实真假难说明;英雄归末路,红颜惜迟暮,叹一句山穷水尽,唱一段岁月无情……”

  饶是谢离教养极好,也忍不住挣开他拿手捂上耳朵,好在他们等的人总算是来了。

  端清没来送行,只有那位年过六旬的端衡长老带着玄素和一行太上宫弟子沿着青冥路走过来。叶浮生眼尖,一下子就瞥见了端衡长老右边落后两步的位置上,有两名身着茶褐色僧衣的和尚。

  高大的那个约莫三十岁,手持钵盂,颈挂佛珠,行路不快不慢,步法稳健有力,显然是个内家高手,然而他的脸色虽谦逊有礼,眼神却可见得意和倨傲。

  相比之下,身量稍矮的那个就顺眼多了,他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面皮白净,容貌俊秀,不捧钵也不持棍,手里有串紫檀佛珠,共计一百零八颗,随着脚下步伐慢慢拨动。

  这行人见了他,玄素便开口道:“此乃我端清师叔门下弟子,名唤叶浮生,虽未出家,也是太上宫门人;这位是断水山庄的少庄主谢离,此番也随我们一同赴会。”

  顿了顿,他又替叶浮生和谢离介绍道:“这两位是无相寺的恒明师兄、恒远师弟。”

  叶浮生没听说过恒明,却对年纪轻轻的恒远有所耳闻,原因只有一个——此人是色空禅师唯一的弟子。

  西佛一生只收了一个徒弟,其身世来历无人可知,只晓得是在八年前拜入了色空禅师座下,自此改叫“恒远”,既是开山大弟子,也是关门弟子。

  可惜他入门八载,却从未听说有何高才,习武天赋一般,修禅悟性平凡,除了与人为善、性情温和之外,再没有什么妙处,江湖上有无数人为西佛叹惋,都说《浮屠拳经》就要从此成为绝唱。

  两个和尚同时合掌道了句佛号,恒明不爱说话,倒是恒远对他二人微微一笑。

  端衡在太上宫平日里执掌律法堂,性格严苛刻板,最不喜这些面子功夫,便出言道:“路程遥远,早些赶路吧。”

  叶浮生瞥了眼这身着道袍、木簪挽发的小老头,没看出什么仙风道骨,只觉见着了一只挺胸抬头、不怒自威的老猴子。然而这么一个看起来不可爱的老人,却武息不露,行动时身法矫健,不论他手上功夫如何,但是内功修为,已是可见一斑了。

  端清让这么个人随行,看来不是为了撑门面充份子,更主要的估计还是管住他们这些小辈不要撒野。

  一行三十余人翻身上马,叶浮生照例把谢离拎到自己马上,跟着他们往前走了几步,终是没忍住回头望了一眼。

  忘尘石碑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因为相隔甚远,已然看不真切,但叶浮生就能笃定,那人是端清。

  端清依然是一身黑白错落的道袍,满头白发难得没有挽起,被风吹得有些许凌乱,仿佛整个人也要乘风而去了。

  他对这场匆匆离别不置一词,只有目光附于叶浮生身上,就像十三年前那个离开飞云峰的顾潇,只是那个时候的顾潇不懂世情,现在的叶浮生已尝遍了人间五味。

  三十多个人的背影在山路上就像一长列小小的蚂蚁,可端清的目光始终看着叶浮生,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转角。

  这时,有弟子从小路疾奔而来,道:“长老,有人闯了问罪崖,已打伤四名弟子,正在清静坪等着,直言要见您。”

  清静坪是太上宫历代掌门和长老的埋骨安息之地,连太上宫内门弟子都不可擅入,更何况一个不知底细的外人。

  等端清赶到的时候,清静坪里已有数十名太上宫弟子手持长剑结成剑阵,对着此地严阵以待,只是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剑尖所指是一个打扮古怪的女人。她身子娇小,可已经不年轻了,出现几缕花白的头发掺入蓝色缎带,盘成颇为复杂的发髻,斜插三支月牙银簪,垂下的宝石珠子相互碰撞,随风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女人脸上不见暮气沉沉,反而还有种诡异的明艳,饶是眼角已现岁月留痕,也依然觉得她好看。

  她左手持一把雪亮弯刀,右手提着一坛酒,浑然不把背后的长剑放在心上,眼里只有一座坟。

  太上宫第五代掌门,东道纪清晏的坟。

  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回过头,看到了白发如雪的端清,笑道:“听说你出关了,我还以为是姓魏的在胡扯,没想到是真的。”

  端清挥手让身后弟子都退出清静坪,这才问道:“你找我,有何事?”

  “也不仅是为了找你。”女人转头看着墓碑,“五年了,我早该来看看,只是最近才找到机会出山。”

  她此言一出,端清心念便转了过来:“武林大会要起风波?”

  “当年你若能这般敏锐,也不至于有今日下场。”女人笑了笑,忽然一脚踢开了坟前香烛瓜果,“堂堂东道埋骨之地,拿这些毫无意义的俗物摆在这里做什么?”

  端清看她撒野,不制止也不斥责,只见她拍开了手中酒坛红封,倾倒一注红色,竟是一坛兑血而成的烈酒。

  “我来之前,听说伽蓝城的‘十年灯’最是有名,特意去买了这坛,可惜被两个不长眼的东西打翻一半,我就只好拿他们的血补满一坛。”祭了半坛血酒,女人手腕一翻,毫不在意地仰头饮了一口,回头递向端清,“酒是好酒,血也浓烈,一口饮了仇人血,不尝一尝吗?”

  端清没接,他只是问道:“朝廷的人?”

  “准确地说,是楚渊的人。”女人嘴角一翘,“阮非誉一死,他图穷匕见,已经忍不住要狗急跳墙了。”

  端清道:“赵擎被擒住,我以为你已无暇他顾。”

  “呵呵,不过一个钓鱼的饵,等鱼儿上钩,谁还管他死活?” 她扬手把酒坛摔碎在地,“我来找你,是要问你一句话——慕清商,龟缩深山三十载,你是把自己的锐气都磨没了吗?”

  铮然一声,弯刀出鞘,刀柄挂着的一串金铃随风作响,无端平增肃杀。

  刀锋斜指端清,恰似月牙如刃,她看着端清依然古井无波的脸,嗤笑一声:“今日当着纪清晏,你要么跟我走,要么就杀了我装作浑然不知,再不然……我就剖开你的胸膛,看看你心头热血还在不在。”

  

  赶路十日,叶浮生一行人风尘仆仆地到了伽蓝城。

  西川尚佛教,不少城镇都以佛文化起名,伽蓝城位于西川与中都的边界,是个物流集散之地,常住人口还比不上来往商旅走客,因此城中驿馆客栈颇多,到夜里更繁华如昼,车水马龙。

  过了伽蓝城再行百余里就是无相寺所在的问禅山,因此眼下虽不是商贸旺时,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却几乎都满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武林人士几乎占据了这座城,其盛况比起当初断水山庄夺锋会更声势浩大。众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还有空房的大客栈,把最后十二间房都包了下来。

  叶浮生走南闯北惯了,轻车熟路地跟店家伙计打成一片,要了几桌饭菜,其中一份还特意要了素食。等悄然确定了饮食安全,他才回身落座,见坐于上首的端衡筷子一顿绕向旁边,顿时有点想笑。

  这方桌颇大,端衡身量瘦小,手臂自然也不长,放得远些的鱼羹就触碰不到了。叶浮生拿起一个空碗舀了几勺放在端衡面前,老人看了他一眼又转过眼神,活像没见着这个人,也没动那碗鱼羹。

  叶浮生倒不觉尴尬,回手又去给谢离舀了一碗,自己夹了块炸馒头片慢慢啃着,倒是玄素欲言又止,终究没说话。

  其实他就算不说,叶浮生也感觉到了。

  端衡不大喜欢他,一路走来,这小老头对玄素态度和蔼,对谢离耐心十足,于门下弟子更管理有道,唯独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哪怕出气都恨不得拿鼻孔哼一声。

  用过饭食,众人各自回房休息,叶浮生看了眼天色还早,又见谢离精神头还不错,索性准备带着他出门遛遛弯,一来消食,二来得趣,说不准还能打听点消息。

  结果他一脚刚跨出门槛,玄素就追了上来,笑道:“你们要出去?带我一路吧。”

  叶浮生思及他初次下山,遂点头了。这样一来他左边是玄素,右手牵着谢离,一大一小都很没见识,看到些古怪玩意儿就觉稀奇,叶浮生感觉自己不是在逛街,而是带着俩娃在赶集,幸亏这俩都好带,比当年动辄就要闹小脾气的楚惜微可爱多了。

  然而一想到楚惜微,他就不由得心头沉重。

  他错过了十年光阴,那个单纯娇气的小徒弟已长成了风骨凛然的大人,不仅形容声色大改,更多的是生出不可同日而语的城府和心思。他们旧结未解又添新纠葛,简直是乱麻中延伸出无数藤蔓,把两个人死死缠在一起,谁都难以挣脱。

  “前面有家茶馆,不如去坐坐。”玄素的声音忽然响起,叶浮生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已经走过了大半条街。

  武者心神不宁是大忌,然而叶浮生最近心绪浮动越来越厉害了,他心中一凛,知道是“幽梦”之毒又开始作祟了。

  左手悄然紧握成拳,他深吸了两口气,笑道:“也好。”

  这茶馆生意不错,一楼都已满座,伙计引着他们上了二楼雅间,推窗可见下面车水马龙,又免了不必要的窥探和干扰。

  等茶点一一上齐,整个房间就再无外人,叶浮生给谢离夹了块芋儿卷,这才对玄素笑道:“师兄有话要说?”

  “端衡师叔那里……你别气恼。”玄素给他斟了杯茶,“师叔人很好,虽然严厉些,但对小辈向来照顾。”

  叶浮生佯装叹气:“大概是我有不好的地方吧。”

  玄素果然被他唬住,斟酌了一下才道:“非你之过,端衡师叔……只是有些介怀令师。”

  叶浮生心道“果然”,他虽没觉得自己人见人爱,但到底应不是一张讨嫌脸,又与端衡是初次相见,积怨更谈不上,那问题就只能是出在自己的身份上了。他回想起自己当时随口调侃的“私奔”,再想想端清那个“是”字,顿时整个人都被八卦欲望点燃,控制不住兴奋了。

  叶浮生拿起茶杯掩饰着上扬嘴角,唉声叹气道:“师父待我如己出,师债徒偿理所应当,只是当年事并非我这小辈可知,还希望师兄多提点几句,叫我也好知道如何弥补。”

  玄素轻咳一声,眼见谢离也抬头看过来,顿时有种家丑外扬的尴尬。

  叶浮生一手按住谢离的脑袋瓜,欲语还休地看着玄素。

  玄素艰难地说道:“其实……我也是听资历较老的门人所说,也、也许当不得真……”

  叶浮生洗耳恭听,谢离屏息以待。

  “据说是三十多年前,端清师叔在江湖行走时出了些意外,被我师父带回坐忘峰,下令禁足……结果令师在百鬼门沈前辈的帮助下闯上山门,从青冥路打上欺霜院,直言要找端清师叔,还当着先辈灵位跪地许下白首誓言,最、最后端清师叔也应了她,端衡师叔他们当时去阻拦他们下山,结果被令师……”

  他语焉不详,然而长了脑子的人都能想到后续对于太上宫来说是多么惨烈。

  “……”叶浮生再也不嫌端衡脾气差了,小老头没直接一掌送他去见师父,已经是顶好的修养了。

  到底了却心头一个疑惑,叶浮生心情正好,给谢离又夹了块糕饼,问玄素:“太上宫禁婚娶?”

  玄素摇摇头:“并非如此,太上宫以道学立为根本,需修身自矜,讲究‘顺其自然,顺心自在’,只要不违是非道义、不伤天害理,便无太多管束。不过,太上宫虽然不禁弟子婚事俗务,但掌门亲传弟子却是不可的。”

  叶浮生这倒好奇了:“为什么?”

  “太上宫至高心法《无极功》,历来为掌门嫡传弟子方可修习,此功以修心转向炼体,心境对功力进境有极大影响。因此为了练功顺利,修行者要历经出世、入世、遗世三段遭遇,从最初的纵情肆意到后来断情绝爱,方可成就‘太上忘情’之境。”

  叶浮生想起端清几十年不曾变过的形容,想起那人满头白发,又想起自重逢以来,那张面容上再也不见了喜怒哀乐,甚至连说话都不觉起伏波动,顿时一惊。

  可他又想起了端清放在顾欺芳身边的那支桃花簪,想起了自己半昏半醒间听到的那句“你安心吧”。

  人真的能断绝七情六欲吗?他这厢思量,玄素继续道:“据说当年顾前辈与端清师叔相契之时,正是师叔进境的紧要关头,他本该如师父和师祖所言避世清修,但最终还是与顾前辈同归红尘,一去多年了。”

  叶浮生问:“他这样……是不是会有后患?”

  “自然是有,但我不知详细。”玄素点头,“只记得师父临终之时曾问端清师叔‘一生峥嵘疏狂,尽负情之一字,可曾悔过’,师叔之言,我犹闻在耳。”

  叶浮生的手握紧了杯子,只听玄素一字一顿地说道:“情之所钟,身不由己;得失悲喜,自在我心。”

  自古将“情欲”相提并论,殊不知欲者因望而生、随心所愿,情之一物却似红尘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纵为砒霜,也甘之如饴。

  叶浮生知道师父与师娘感情深厚,却依然没想到故人已去十三载,昔情尚如今。

  “他们……”叶浮生正不知自己能说什么,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嘈杂。

  玄素走到窗口往下一看,只见刚才还平乐的街道已生变故,两伙江湖势力不知因何产生冲突,竟然当街大打出手。叶浮生的目光快速在双方身上扫过,一方是天剑门的弟子,一方则是四海帮的徒众。

  这两者都是武林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中等势力,只不过前者向来行事高调,后者又在俗务里摸爬滚打,虽同属武林正派,却很有些“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味道。然而不管私下多少龃龉,于这个节骨眼上在伽蓝城大打出手,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是没脑到了极点,无论输赢都让旁人看了笑话。

  谢离扒着窗框探出半个小脑袋:“他们为什么要打?”

  叶浮生嘴角一翘:“要么吃饱了撑得慌,要么就是脑子里的水灌多了,都听不进人话。”

  谢离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满满的嘲讽,总觉得叶浮生的口气有些古怪。他年纪小不懂弯弯绕绕,玄素虽然初涉尘世,到底还是心思聪慧:“你是说……他们被人挑唆?”

  叶浮生笑了笑:“这一路走来,像这样动辄斗殴的门派势力,我们起码见了十几次了。”

  玄素的面色沉凝下来。

  这一次武林大会声势浩大,几乎把中原白道数得上头脸的门派都煽动起来,约莫有上千名武林人士向无相寺赶去。于情来说,武林白道多年来群龙无首,好不容易抓住共襄盛举的机会,又有贼子人头做红彩,如此情况的确无可厚非;于理而言,在众人都为了武林大会踌躇满志时,偏偏摩擦龃龉愈演愈烈,不少门派为了些许名利之争竟然在明里暗里动起兵戈,这可就有点问题了。

  “赵擎是葬魂宫的护法,又曾经犯下黄山派的血案,众人群情激奋无可厚非,但是……”叶浮生眯了眯眼,“首先黄山派血案过去已久,谁还会为此耿耿于怀、义愤填膺?”

  时过境迁,当年的受害者也已不存,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正义凛然之辈肯为这桩多年血案劳心劳力?然而这一路走来,数次于茶摊驿馆听到江湖人士的谈话,每有人提起赵擎,必红光满面地细数罪状,恨不能立刻砍下他的脑袋,踩着这摊血站在那虚悬已久的盟主之位上。

  赵擎原本只是个祭旗扬威的彩头,现在却成了众人发泄野望的噱头。打着为民除害、替天行道的名义,实际上有多少人的目光越过了他,直直看着那个武林第一人的宝座?

  玄素只是赤子热忱,并不是傻。

  他看着下面已经动起兵戈的双方,眉头拧起:“其中暗涌不明,但总不好这么放任他们继续自损实力。”

  “少宫主在山上见识过狗打架吗?”叶浮生笑道,“狗也好,人也罢,争强好胜归根究底,也不过是利字当先。既然现在给不了他们共同的利益,就让他们有个共同的敌人吧。”

  玄素和谢离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并不起眼的男人,看衣着是四海帮的打扮。

  “看出什么了吗?”

  谢离人虽小,观察得却细致:“虽然是混战,但他被身边几个同门护着,前襟还有血迹,可能在开战之前就已经受伤了。”

  “看样子像是因内伤呕血,脸色也苍白,但身形稳当,躲过攻击时看似借了周围人庇护,实则是借力打力,祸水东引。”玄素看得更深,“周遭围观的人里也有古怪,普通老百姓见到江湖人打斗都会选择明哲保身,可其中有两个人看似害怕,却借着混乱靠近了战圈。”

  谢离惊愕道:“他们想干什么?”

  “当然是浑水摸鱼,趁机把事闹得更大。”叶浮生嗤笑一声,对谢离道,“看过变脸吗?”

  谢离愣了一下:“没……”

  “那今天就让你见识。”话音未落,叶浮生手在窗框上一撑,翻身跃了出去,转瞬已插入战局。那伪装受伤的四海帮弟子只觉得眼前一花,脸上就传来撕扯之痛,发出了“哧啦”一声轻响。

  混战之中突然有了他人介入,双方顿时一惊,四海帮的弟子更是脸色大变:“谁?!”

  护着那人的几名四海帮众更是惊怒交加:“谁敢动四海帮的弟子?”

  叶浮生如飘絮般避开刀剑加身,翻身落在路边翻倒的桌子上,手里刚被他扯下的玩意儿如手帕一样在指尖一转,笑道:“常闻四海帮的好汉们都是水上漂浮手,没想到还有这样白净的娘皮子啊!”

  他手里转悠的,赫然是一张做工精巧的人皮面具。

  四海帮人扭头去看那“身受重伤的同门”,却见那人一张古铜色的脸已变作了苍白肤色,面容更是迥然不同。

  这一下事出突然,天剑门的人也住了手,惊愕地看向这边,四海帮领头的男子持刀喝问:“你是何人?我陈师弟何在?”

  那伪装四海帮弟子的人目光阴鸷地看了叶浮生一眼,袖中滑落两把匕首,一左一右割向身边两人,左侧男子猝不及防被割开喉管,右侧稍矮些的女子更是险被一刀戳进眼窝,幸好被身边同门拽了一把。

  挣了这一合之机,那人趁隙便跑,四海帮弟子立刻紧追而去。

  叶浮生瞥了一眼之前被玄素点出的两人,其中一个混入人群趁机逃跑,剩下那人却装作被推倒,扑在一名天剑门弟子脚边。

  那弟子也没多想,弯腰就要去扶这个看似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就在这一刻,他忽觉后领一紧,整个人被扯得倒退一步,险险避过了向小腹刺来的一把短刀!

  叶浮生一手把人往后丢去,一脚踢在对方手腕上,这一下劲力十足,当即就听到一声骨断脆响。

  逃跑的那个人发觉坏事,又见天剑门弟子反应过来正在追赶自己,看到路旁有个抱着哭泣女娃拼命退避的妇人,竟是一手打在了妇人背上,夺过孩子,又一脚把受伤的妇人向后踢去。

  妇人本就体弱,眼下还被打出内伤,天剑门弟子只好先卸力接住了人,可那罪魁祸首却眼看就要消失在转角了。

  叶浮生身形一晃,几个起落就要落在那人身后,然而还有一物比他更快。

  一枚碎瓷片以刁钻至极的角度掠过叶浮生,无声无息地钉入那人后脑,那人甚至没反应过来,还往前跑了几步,才颓然倒地。

  小女孩猝不及防被摔了出来,号啕大哭。

  叶浮生回头一望,只见茶馆二楼窗口,玄素依然站在那里,只是他原本拿在手里的茶杯已经碎了。

  玄素脸上笑意没了,他看着重伤的妇人和大哭的女娃,神情一时间冰冷下来,身边的谢离只听到了一句轻柔的喃喃自语:“非武者不动,非罪者不杀……师父,弟子这次没错吧。”

  

继续阅读:第七十四章 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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