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渭水情深​
槐里凤鸣2025-05-24 15:501,738

   开春的渭河解冻,碎冰撞击河岸的声响惊飞了芦苇荡里的水鸟。灞上楼下,“扎根农村干革命,誓把荒原变良田” 的标语在春风中猎猎作响,墙根处却不知何时被人用粉笔画了朵向阳花,稚嫩的笔触旁歪歪扭扭写着 “想汤坊的小伙伴们”。李红梅蹲在台阶上修补竹筐,竹篾划过掌心的旧茧,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拖拉机轰鸣声。​

   “红梅姐!快看谁来咧!” 王强的喊声裹着尘土飞来。李红梅抬头,看见拖拉机车斗里探出好几个脑袋,小陈扎着新烫的卷发,怀里抱着个大纸箱,箱角露出半截红绸 —— 那是当年在坝上挂标语用的。车斗侧边用红漆刷着醒目标语:“返城不忘汤坊情,支援建设再出发”,字迹还带着毛边,显然是临时赶工。​

   赵老汉拄着拐杖颤巍巍迎上去,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娃们,可把你们盼来咧!” 他布满老茧的手挨个摸着知青们的脸,像抚摸自家孩子。王大婶端着刚蒸好的白面馍馍从人群里挤出来,眼泪啪嗒啪嗒掉在馍馍上:“快吃快吃,都瘦成啥样咧!” 李红梅看着这一幕,想起返城那天王大婶也是这样往大家背包里塞鸡蛋,喉咙不由得发紧。​

   知青们从车上卸下大包小包,除了水泥、铁丝等物资,还有一摞摞画纸。王小花跳下车,辫子上别着朵塑料花,兴奋地展开一张宣传画:“姐!这是我照着记忆画的新坝体!” 画面上,导流坝宛如巨龙横卧渭河,坝顶红旗飘扬,旁边配着 “水利长城护家园” 的美术字,色彩鲜艳得能滴出水来。​

   当晚,灞上楼上的煤油灯亮到深夜。李红梅翻出珍藏的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知青们的来信。信纸有的印着工厂车间的图案,有的带着油墨香,每封信里都夹着宣传画剪报或是手绘的小插图。张建军坐在一旁整理图纸,工装口袋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绸,那是李红梅缝在他工具包上的。​

   “红梅,你听!” 小陈突然推开窗户。夜风送来远处高音喇叭的歌声,是新学的《我们走在大路上》。歌声中,李红梅想起去年冬天那场冰坝抢险,当时也是这样的夜晚,大家手挽手跳进刺骨的河水里,“人定胜天” 的标语牌在火把映照下,和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的旋律,成了支撑他们的精神支柱。​

   第二天一早,工地上热闹得像赶集。知青们和村民混在一起,扛水泥的吆喝声、拉锯的吱呀声,与广播里的《社会主义好》交织成独特的交响乐。王强戴着帆布手套,指挥大伙搭建新的灌溉管道,脖子上挂着的毛主席像章随着动作晃来晃去。突然,他脚下一滑,差点摔进泥坑,眼疾手快的赵大叔一把拽住他:“小心些!你这城里娃,还是这么毛手毛脚!”​

   午休时分,李红梅在工棚里发现了惊喜。墙面上贴满了知青们带来的宣传画,有描绘工业建设的宏伟场景,也有画着汤坊乡未来蓝图的想象图。最显眼的位置,是王小花画的水彩画:灞上楼下,知青和村民们围坐在麦堆旁,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上方用艺术字写着 “渭水长,情谊长”。​

   “这画,缺了点啥。” 张建军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支红粉笔。他踮脚在画面空白处添了几笔,顿时,画中多了面迎风招展的红旗,旗上 “团结奋斗” 四个大字遒劲有力。李红梅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想起这些年他拒绝返城,一门心思扑在汤坊的水利建设上,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摞着补丁,却把每个水渠节点都记得比自家灶台还清楚。​

   夕阳西下时,渭河镀上一层金光。知青们和村民坐在堤岸上,分享着从城里带来的糖果。王强掏出个崭新的收音机,旋钮转动间,《边疆的泉水清又纯》的歌声流淌出来。歌声中,李红梅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突然想起刚到汤坊时的迷茫,想起修坝时的艰辛,更想起无数个和伙伴们并肩奋斗的日夜。​

   夜色渐浓,灞上楼上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李红梅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工地上未完工的水利设施,轮廓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张建军抱着图纸走进来,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按照新方案,明年灌溉效率能提高三成!” 他的袖口沾着颜料,是帮王小花修改宣传画时留下的。​

   突然,窗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两人推开窗,只见王小花带着几个孩子,举着用手电筒照亮的手绘宣传画。画中,他们用稚嫩的笔触画下了今天的场景,还歪歪扭扭写着:“大哥哥大姐姐,我们也要像你们一样,把汤坊建设得更好!” 李红梅和张建军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渭河的水依旧在静静流淌,倒映着两岸的灯火与星光。那些关于奋斗、离别与重逢的故事,都化作了河底的泥沙,沉淀成最坚实的力量。而这份镌刻在岁月里的渭水情深,也将如同永不干涸的河流,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汤坊人,在这片土地上续写新的传奇。

  

继续阅读:第十三章 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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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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