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千叶没想到老五这么敏锐。
就连这些药丸，也能品尝出其中的差异。
她面色不变，眯眼笑道：“这些药丸，不都是一个味道吗？”
老五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逼人不才，只有味觉较为灵敏。”
姜千叶仍旧笑眯眯道：“感官有的时候也会欺骗人，您说是不是？”
老五见她不愿说，知道自己再怎么套话也不会得到答案。他移开视线，看向下面台子上翩翩起舞的女子。
“你说话的这副姿态，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
“是吗？那还真是我的荣幸。”姜千叶谦虚道。
老五轻轻嗯了一声，接着道：“你带我来这里，不只是为了让我偷听他们说话的吧？”
姜千叶呷了口茶，夸赞道：“不愧是金玉阁，就连茶水也是一等一的好茶。”
老五的神色里带了几分愠意：“云王妃，一味的避而不答，怕是只会适得其反。”
“避而不答？”听到这个词，姜千叶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眼里带笑，“一直避而不答的人，不是你吗？”
她的眼里虽然藏着笑意，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她眼底的冰冷。
“从你隐瞒身份开始，就意味着我们之间的谈判，从头到尾都是建立在虚假之上的。”
老五差点就被她带进圈子里，他愣了一瞬，迅速反应过来，毫不露怯的同姜千叶对视道：“话虽如此，但云王妃所做的一切，和我又有什么不同？”
姜千叶毫不客气道：“别忘了，现在的你，吧生说是一个丧家之犬，有什么理由和资格来要求我？”
“你……”老五被她这话噎得一顿，这般无赖的话语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指，狠狠指向姜千叶的鼻尖，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什么话语来反驳。
姜千叶笑嘻嘻道：“你看，我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的，对不对？”
她脸上的笑容出现和消失的都极其迅速。
收回脸上表现出来的假笑后，姜千叶幽深的眸子重新盯住老五的眼睛。
“所以，何存真，现在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那处山寨里了吗？”
从姜千叶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老五立刻从座位上弹跳一般站了起来。
他大惊失色地盯着姜千叶，怎么也没想到姜千叶居然会知道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随着他的大声质问，老五的眼睛外围也渐渐露出一圈荧光。
见老五又要动用他的秘术，姜千叶不紧不慢地伸出手。
手指里夹着一张宣纸，上面绘制着一副简单的图样。
五瓣莲花，花瓣中又分散着其他的图案。
老五眼睛里的荧光，在辨认出纸上的纹样后，缓缓暗了下去。
他的手指紧紧掰着桌面，指节泛白，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按捺住心里翻涌的情绪。
“这下，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话了吧，何存真。”姜千叶摇了摇手里的纸张，纸张发出簌簌轻响。
老五深吸一口气，按照她的吩咐慢慢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不要叫那个名字，叫我老五。”提到那个名字，老五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厌恶。
见老五的态度终于不再和先前一样像个竖起满身尖刺的刺猬，姜千叶也从善如流地露出和善的神情：“看来，你身上发生了不少故事。”
“这把年纪，就算再避世，也会有不少经历的。”老五的脸上露出几分淡淡的疲惫，仿佛走了很久很久路途的旅人，终于可以在一处地方暂时停歇，同好奇的人讲一讲自己这一路上的风尘坎坷。
姜千叶双手拢住茶杯，垂下眼睛盯着水面上漂浮的几片茶叶，低声应和道：“确实。”
“往事不可追，但我仍然想要知道，你为什么会去当山匪？”
老五闷闷咳嗽两声，声音略带些沙哑：“我在濒死的时候，被他们救了。”
不等姜千叶露出惊讶的神情，他接着道：“我这个早就该死的人苟活了这么久，已经很累了。天意让我命不该绝，我便想着，在这里歇一歇。”
姜千叶挑起的眉头又压了下去。
她听出了老五语气里深深的厌倦。
姜千叶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枉然。
她干脆将手里的纹样推到老五面前：“现在呢？你觉得自己又能活下去了吗？”
“这个纹样，和那些西域人有关？”老五没有回答姜千叶的问题，转而指着纸上的纹样，眼神犀利地盯着姜千叶。
“有一些，但不多。”姜千叶慢吞吞地回道，“甚至可以这么说，它的有无，取决于你。”
“什么意思？”老五问道。
“只要你帮我，我可以让你从这部功法中得到解脱。”姜千叶幽深的目光再次落到老五身上。
老五察觉到她言辞中的肯定，但他仍是狐疑地盯着姜千叶：“此话当真？”
姜千叶再次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们可以立字据。”
老五收回目光，又低头在纸上看了一会儿，这才缓缓点了点头：“我就信你一次。”
姜千叶没有想到，老五居然这么轻易地答应了自己的话，她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
老五接着道：“不过，事成之后，我要跟着你。”
姜千叶愣了一下，有些不懂老五的意思。
老五将纸张团成一团，攥在手心里。
纸条突然无风自燃，老五露出的指缝间，窜出几缕幽蓝色的火苗。
火苗很快便消失在他的手心里。
老五再次摊开手掌，掌心处只剩下了一小撮灰烬。
“我说过，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老五淡淡道。
“那山寨呢？张大他们呢？”姜千叶想起先前兄弟情深的一幕，有些不解。
老五神色平静，说出的话里却带了几分冰冷：“他们救了我，我这些年也为他们挡了不少灾祸，已经仁至义尽。现在这副局面，不过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饶是心里清楚老五是个怎样的人，姜千叶的心里还是不由得有些发寒。
老五精通五行八卦，格外精通占卜之术。
这样的人，要么出世做个不问世事的逍遥仙人，要么积极入世为民修行。
他虽不曾出世，却也一直规避利害，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宛若一个局外人。
太过清醒的人，从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姜千叶摇了摇头：“我不同意。”
“为什么？你和云王留着我，不就是为了我身上的秘术吗？”老五有些想不明白，眼睛里难得露出了几分孩童般的茫然。
姜千叶盯着他的眼睛，果断拒绝道：“我留你一命，并不是因为那个劳什子秘术，而是你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