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嘴角一勾,淡淡道:“山猫子是吧?走,带你的人,带路。我们,上山吃饭。”
沈辰咧嘴一笑,摆摆手:“哎呀,别整这些虚的,赶紧起来!咱们赶了大半天路,嗓子都冒烟了,正好讨口水喝。你放心,咱八路从来不白拿老百姓东西——钱,必须给!”
话音刚落,他一抬眼,身后一名工兵哐当一声把个木箱子撂在地上,盖子一掀,金光灿灿,银光晃眼,黄灿灿的小金条、亮闪闪的元宝、珠子滚了一地——全是前阵子端鬼子据点缴的战利品。
本该上交充公,可上面说了:新根据地难搞,经费紧缺,这些东西,先拿去搞点“活钱”。
山猫子一瞅,眼睛当场直了,跟饿了三天的狗看见肉骨头似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有钱,好啊!喝酒、赌钱、搂婆娘——他最爱后头那一项。
立马腰一弯,腿一软,脸笑得跟开了花的红薯:“哎哟喂,长官太客气了!谁不知道八路是咱穷苦百姓的救命恩人?哪怕咱自己喝西北风,也得让长官们吃香喝辣!请请请,里边请!”
可旁边一个瘦猴似的土匪却小声嘀咕:“当家的,这……咱要不要先知会大当家一声?”
这人还有点脑子——八路?几百号人马?
全副武装?万一真不是来喝茶的呢?寨子虽险,可人一进寨,防备一松,那不等于把自家老底子掀了?
“滚你妈的蛋!你是我爹还是我是你爹?八路是咱亲爷们儿!开门!快开门!”
山猫子一抬脚,踹得那小子一个趔趄,连地上两具尸体都懒得看一眼,屁颠屁颠领着路,那叫一个殷勤,比亲儿子还孝顺。
可他心里明镜似的:这帮八路,有钱,有枪,手里还握着能喷火的家伙——刚才那场伏击,自己这边十几号人,转眼就被人家一顿点射打趴了,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那玩意儿,叫啥来着?自动枪?一梭子下去,人跟割韭菜似的。
要是能把这拨人哄进寨,灌他们个烂醉,再趁夜把枪和子弹全抄了——啧,那他们这群土匪,可就真要“翻身做主人”了!
可他心里也犯嘀咕:八路不都穷得揭不开锅吗?这帮人咋像从银行金库里爬出来的?
“长官,您这……是从哪片地界过来的?干啥营生?咋这么阔气?”山猫子陪着笑,试探着问。
“晋东南,”沈辰轻描淡写,“执行个秘密任务,碰上一队鬼子,顺手给收拾了。这些东西嘛,顺手捡的。”
“啊哈!原来如此!长官真是神人!”山猫子竖起大拇指,又凑近点,“可……这任务是啥?最近咋没听说八路在这边搞大动作?”
沈辰一抬眼,淡淡道:“这可不能说。泄密,砍头的。”
“对对对!是我多嘴,我该抽自己嘴巴!”
山猫子赶紧捂嘴,心里那点狐疑,总算压了回去。
其实他不知道,沈辰心里早把他们全家祖宗八代都毙了十回——这趟,就是来灭他们寨子的。
走着走着,山路弯得跟蛇似的,绕得人头晕目眩。
山上树多雾浓,风一吹,阴森森的。
山下的哨兵懒得出奇,蹲着抽烟的、靠墙打呼噜的,有的连枪都倒着拄着——真要有兵摸上来,怕是死到临头还想着明天该去哪个镇上讨媳妇。
和尚几个瞅了沈辰一眼,眼神一碰,全懂了——好戏,快开场了。
快到寨门口,气氛陡然一紧。
门楼上几个土匪举着枪,歪把子机枪也架上了,虽都是破铜烂铁,但架势唬人。
“口令!”门楼上一声吼。
“你他妈眼瞎啊?”山猫子骂得震天响,“老子山猫子都认不出来了?还口令?你拿根鸡毛当令箭,赶紧给我把门拉开!”
那哨兵一愣:“当家的……那后面……是?”
后头,密密麻麻几百号八路,端着枪,肩背子弹带,腰挎手雷,一个个眼神跟淬了刀子似的。
山猫子一拍大腿:“看啥看!没看见八路同志渴得嗓子冒烟,来咱这讨碗水喝?还不快开门!顺便跟大当家的说——有贵客到了!”
他说“贵客”两个字时,特意拖了长音,带着点暗示。
门楼上那小子立马懂了——贵客?怕不是来“收账”的!
“开——门——!”
木门吱呀拉开,山猫子弯着腰,脸上堆着笑,双手一伸:“长官,您请!”
沈辰没说话,嘴角一勾,冷笑一闪而过。
工兵营迈着整齐的步子,踏进了寨门。
身后的门,哐当一声,缓缓合拢。四周三十多号土匪,有的在门楼上溜达放风,有的围着破桌子搓牌九,还有几个拎着酒瓶边喝边吹牛,嘴里全是脏话。可一瞧见沈辰这群人进来,全都不吭声了,眼神跟见了鬼似的,齐刷刷黏在他们身上。
从一间歪斜的木屋门口,晃出个满脸络腮胡的大块头,山猫子立马贴上去,拽着他躲到墙角,嘀嘀咕咕说个不停。沈辰耳朵一动,听见那大胡子嗓门压得极低,像是在吵嘴,但没两下,声音就蔫了——显然,那口箱子装的宝贝,比啥都管用。
“呃……这位长官,鄙人是黑云寨大当家谢宝庆,刚才多有得罪,还请海涵。”大胡子干笑两声,拱了拱手。
“沈辰。”他简短回了一句。
“哦哦哦!沈长官!您远道而来,山猫子都跟我讲了,是误会,误会啊!您大人有大量,别说喝口水,就算在这儿多住几天,当自己家都行!咱寨子虽小,酒肉管够!”谢宝庆笑得脸皮直抖。
“真这么说?”
沈辰抬眼盯着他,没笑,也没动。
“那必须的!我谢宝庆别的本事没有,就认朋友!多一条路,多一分活路,尤其像您这种……”他舔了舔嘴唇,“……敢打敢拼、硬气不拐弯的爷们儿!来人!把珍藏的腊肉、烧酒、肥鸡,全搬出来!给八路的弟兄们洗尘接风!”
和尚一听“烧酒”俩字,喉咙咕咚吞了一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沈辰斜眼一瞪,和尚立马闭嘴,老老实实待在外头。沈辰只带了俩战士,跟着进了屋子。
所谓的会客厅,其实就是个石头垒的厚墙房,冬暖夏凉,结实得跟碉堡似的。正中间摆张长桌,几把破椅子上,居然还铺着几块毛茸茸的貂皮——八成是从哪个富户家里抢来的。
“咋不让兄弟们一块儿进来?”谢宝庆一边给沈辰倒酒,一边试探。
“他们习惯风里来雨里去,在外头吃香的喝辣的,不拘这个。”沈辰瞅了眼面前满碗的酒,再扫一圈屋里那几个偷偷对眼神的土匪头子,心里冷笑:装得挺像,真当老子是傻的?
“哎呀,沈长官您这话说得……咱就是小本经营,哪比得上你们真刀真枪干大事的人?打仗多累啊,咱们这,顶多是混口饭吃。”谢宝庆举起酒碗,语速突然快起来,“来来来!全给沈长官敬一杯!喝完这碗,咱们就是兄弟,以后谁再喊‘长官’,我先抽他大嘴巴!”
他话音一落,满屋人跟着端碗,眼神全盯着沈辰的手——那碗酒,就差没烧到他指尖了。
喝啊,你他妈倒是喝啊!
“咔啦!”
沈辰手腕一晃,酒碗“啪”地摔在地上,碎成七八片。
满屋子瞬间鸦雀无声。
谢宝庆脸上的笑僵住了:“沈……沈长官,您这是……”
“哎哟,手滑了,没事。”沈辰摆摆手,语气轻松,“你们继续喝,不用管我。”
“这怎么能行!快!去换新的!”
“我说了——”沈辰抬眼,声音不高,却像刀子削过冰面,“别管我。你们喝。喝完了,下回想喝酒,我亲自给你们泼。”
话音刚落——
“砰!砰!砰!砰!砰!”
屋外炸开一连串枪响,子弹打在墙上、门框上,噼里啪啦!
“都趴下!不许动!”
“统统把手里的家伙扔了!快!”
门被踹开,和尚端着枪,满脸横肉咧着笑冲进来:“头儿,搞定了!”
“把他们——全押出去!”
沈辰脸上的温吞彻底剥落,冷得像雪地里刚刨出来的铁块。他一声令下,警卫排的战士像猎犬般冲进来,七手八脚把山猫子、谢宝庆一伙子人按着脖子拽出门外。
院子里,月光惨白。
山猫子被反手摁着,额头磕在地上,抬头一看——整个寨子外围,黑压压全是人影,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着他。
他脸上的血,一下就褪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