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趁他们没站稳脚跟，一口咬断这条腿，等他们把大孤山啃光了，黑云寨就直接成前线了。到时候两头受夹，根据地早晚被压成肉泥。
沈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与其等他们摆开阵仗，不如现在就掀了这桌酒席！
这仗，必须现在打！“行，我懂了，你再跟我讲讲河源县的事儿——咱这边有没有埋着暗线？比如那种神出鬼没的武工队？”
“有！最出名的是石青山，那小子简直是个影子，鬼知道他昨儿在哪儿，今儿又在哪条胡同里啃煎饼。听说他敢扒了鬼子特务的裤子当面逗他们玩，那帮人还傻乐呵，压根没发现裤衩被人换了！我没见过真人，但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沈辰点点头，顺手把半碗凉粉推到那人跟前：“吃吧，别客气。”
“那平田一郎身边有啥人？”
“胖翻译，叫白守业，专给他当嘴皮子。爱贪小便宜，见钱眼开，但有点底线——看不惯那些白吃白喝、欺压百姓的狗腿子。”
“还有个侦缉队长贾贵，警备队长黄金标……”
“对了，最近听说大孤山那边来了伙土匪，有人说，他们早就混进城里了，藏在犄角旮旯里。”
沈辰听着，心里一咯噔——这小县城，藏得还真深，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全是窟窿。
“行，谢了，快吃。”
他正琢磨着明天鬼子扫荡的事儿，忽然隔壁凉粉店哗啦一声，碗摔地上了，接着就是扯着嗓子的吵骂。
沈辰本来打算起身走人，旁边那人一把拉住他袖子：“你瞧，里头那仨，贾贵、黄金标、白守业——全在！他们仨能干啥好事？”
沈辰一愣，心口突然一热：这不就是传说中地下汉奸三人组？
他立马收脚，装作闲逛路过，掀帘子进了店。
一进门，三个人坐在角落，桌上摆着卤肉、烧酒。胖翻译慢悠悠抿一口，瘦子一脸贼相，留着八字胡，腰板挺得跟鸡脖子似的。
可吵得最凶的，不是这仨，是个穿着破棉袄的年轻人，正跟老板对骂。
“你讹人是吧？吃一碗粉，你硬说两碗？还敢当着队长们的面耍赖？”
“你放屁！我就吃了一碗！”
“谁证啊？谁看见了？”
“满店的人都能作证！不信你问——我明明就一碗！”
“老子刚才清清楚楚看你扒了两碗！还敢在老子面前甩大话？活腻歪了吧？”
贾贵猛一拍桌子，豁地站起：“你瞎了？这家店是我罩的！我说你吃了两碗，你就吃了两碗！别搁这演清官断案，你配吗？”
全场安静了半拍。
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明抢。老板和贾贵合伙，坑这毛头小子多掏一份钱。
可沈辰越看，越觉得哪儿不对劲。
这画风……怎么似曾相识？
不是说好在电视剧里才上演这种‘吃一碗硬说两碗’的闹剧吗？怎么地下工作现场也整这一套？
正懵着，那胖翻译白守业也站起来了：“贾贵，收着点吧。我不是吃白食的主儿，可这小伙，我真看着他吃了一碗！你们合着伙欺负老实人，真当人没脑子？”
“你个死胖子，闭嘴行不行？这里有你插嘴的地儿？”
白守业冷笑一声，把筷子往桌上一搁：“你别忘了，老子会说日本话。”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的温度像被抽了风。
贾贵脸上肌肉抽了抽，但硬撑着不低头：“你他妈算老几？老子是侦缉队长！这小子看着像流匪，来人——把他绑了送巡警队！”
年轻人脸都青了：“你们血口喷人！我哪是土匪？！”
可沈辰眼角一瞥——这小子腰后头，鼓囊囊的，像个硬物。
再一联想到刚才那内线提的“大孤山流匪藏进城里”……
他嘴角一勾，心里嘀咕：
现在土匪都混成这样了？连吃碗凉粉都得提防被讹？
“是不是土匪，到了巡警队才由你嘴皮子说了算！拖走！”
贾贵“啪”地抽出了腰间的驳壳枪，眼睛瞪得像要吃人：“你给我老实点！”
胖翻译一屁股墩儿坐在桌边，双手死死扒住桌子，嗓门炸得房顶都抖：“贾贵！你他娘的有病吧？就为一碗凉粉跟我死磕？我告诉你，今儿这兄弟我护定了！谁敢动一下，老子跟你拼了！”
“哟呵！”贾贵冷笑，“你个胖猪还真敢扛事儿啊？你俩是一伙儿的吧？八路！准是八路！全给我带走！”
胖翻译脸色一僵，额头渗出一层冷汗，强撑着干笑：“哎哟喂，这……这不就是一碗粉的事儿嘛，闹得跟杀父仇人似的？自己人斗自己人，图个啥？”
这时，黄金标站起身，拍了下桌子，声音沉得像块铁：“行了！别吵了！小子，你到底吃了几碗？把钱结了，这事就完。”
话音一落，胖翻译的气势瞬间矮了一大截，敢怒不敢言——黄金标站哪儿，哪儿就是主心骨。
“欺负老实人是吧？”年轻人突然一抬手，兜里掏出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哗啦”一声，七八块大洋滚落一地，“老子就吃了一碗！多一分不给！”
“你咋证明？”贾贵盯着那堆大洋，眼神都直了，嗓门却虚了。
“我证明给你看！”年轻人猛地抽出腰间匕首——
“叮啷！”
一把驳壳枪，哐当掉在地上。
整个店，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盯着那把枪，喉咙发紧，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年轻人却像没看见似的，手起刀落，直接往自己肚皮上捅！
“啊——！”他闷哼一声，嘴角抽搐，血水立马顺着刀口往外冒。
可他没停！
反手一划，竟又从伤口里硬生生抠出一小碗刚咽下去的凉粉！红的血，白的粉，混着黏糊糊的汤汁，淋得满地都是。
他咬着牙，把碗高高举起：“看清楚！是不是一碗？！”
全场鸦雀无声。
连贾贵都被这疯劲儿镇住了，结结巴巴：“是……是一碗……不！不对！他有枪！他是八路！快抓他！”
“砰！砰！砰！”
话没落，墙角突然炸开三声枪响——三名扑上来的侦缉队队员应声倒地，脑浆都没来得及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