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惊，齐刷刷扭头——
只见一名穿灰布衫的汉子，缓缓站起身，手提双枪，一步一晃，走到贾贵面前，枪口轻轻顶住他脑门。
“你就是那个狗屁贾队长？”
贾贵一愣，双腿一软，噗通跪下：“是是是！小的就是！您……您是……”
汉子咧嘴一笑，眼神冷得像冰碴子：“你们不是天天贴布告，悬赏五百大洋抓我吗？怎么，真见着人了，反倒不认识了？”
黄金标脸色剧变，手刚摸上枪套——
“噗！”
另一把枪，精准贴上他太阳穴。
“咚！”
俩人膝盖一弯，齐刷刷磕在地上。
黄金标哭着喊：“八路爷爷饶命！我们瞎了狗眼！不知道您是石队长！百变金刚石青山！早说一句，我们给您磕头敬茶啊！”
贾贵趴地上直接哭出声：“爷爷！我错啦！我自扇耳光！我家祖宗十八代都给您磕头！”
石青山一脚踹开桌椅，枪口压着贾贵脑袋：“问你——他，吃了几碗？”
“一……一碗！”
“给钱没？”
“没！不要钱！白送！免费！”
“你呢？”
他转头问掌柜。
掌柜瘫在柜台后，鼻涕眼泪糊一脸：“我……我请客！我请客！我这辈子再不敢收凉粉钱了！”
石青山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再敢动一个百姓，老子让你们全家给这碗粉陪葬。”
外头传来鬼子皮靴踩地的咔嗒声。
他脚步不停，闪身退后，一收双枪，后窗翻出，消失得无影无踪。
临走前，目光轻轻掠过年轻人——那眼神，像看一块还没熔的铁。
胖翻译抹着冷汗，鬼子巡逻队冲进店里，乱糟糟喊着：“人呢？刚才那几个呢？！”
“凉粉钱还没付呢！缺德！”
没人答话。
屋外巷口，昏暗的角落。
年轻人瘫在和尚怀里，血把裤管染成暗红色，嘴唇发紫，手还死死攥着衣角。
“大……大恩人，我叫沈辰……谢您救命……咳咳……”
和尚咧嘴一笑，掏出个布包，里面是黑乎乎的药末：“行了行了，嘴皮子都翻了，还讲礼数？”
他把药末撒在那伤口上——血立马止住，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
“厂长，城里戒严，四门封了，咱们出不去啊。”和尚愁得直搓手。
“谁？！”
和尚猛地一回头——巷口黑影里，一个壮汉悄无声息地靠过来，手里攥着两颗手雷。
段鹏咧嘴一笑，露出黄牙：“八路同志，我把人带回去。俺家在城里有老娘，有叔伯，全是地道老百姓。你们干的事，俺在外头全看见了——小鬼子欺人太甚，老子从今儿起，跟你们一条道儿走到底！”
他蹲下身，稳稳把年轻人背起来。
“走。”
和尚眨了眨眼，轻声道：“……走。”
“轰！”
背后传来一声闷响，烟雾爆开，闪光刺眼——
人，不见了。
巷子尽头，只剩下鬼子的吼叫和一地碎瓷碗。
和一缕，没散尽的药香。段鹏那张脸写满了真心，沈辰嘴角一挑，笑了：“行，你先带这位兄弟去安全的地方。对了，还没问你叫啥？”
那年轻人嗓音沙哑，像是几天没喝水：“别客气，叫我老六，或者六子，都成。”
沈辰心里一咯噔——果不其然。
他没多言，让段鹏把京戚家的地址留下，转身就带着和尚往约定地点赶。
“茶来咯——”
茶楼门口一嗓子，热气腾腾的茶香飘了半条街。平日里人声鼎沸，可一瞧见门口那俩穿着伪军服的家伙，茶客们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唰唰全溜没影儿了。
就角落那俩，纹丝不动。
“楚老板，好久不见啊。”
这俩人，一个是沈辰，一个是和尚——换皮脱壳，眼下就是河源城人人唾弃的“二狗子”。
楚云飞和他身边那瘦高个孙铭，眼睛一扫就认出来了，立马站起来，满脸堆笑：“沈老板，你可算来了！”
孙铭眼神一使，茶馆老板立马挥手赶人，连茶钱都不要了，连门都关严实了。
沈辰慢悠悠摘下墨镜，咧嘴一笑：“云飞兄亲自下帖，小弟哪敢不来？只是这城里巡逻队比蚊子还密，来晚了点，您多包涵。”
楚云飞哈哈大笑：“沈兄说笑了！这小小河源城，能困住您？就算是太源那鬼子司令部，您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跟逛自家后院有啥区别？”
他压低嗓门，眼神发亮：“我可早听说了——您炸了太源司令部，炸得宜枝家义男连骨灰都找不全，这事儿，整个华北都传遍了！真他娘的痛快！”
“嗨，运气好罢了。”
沈辰摆摆手。
“谦虚！太谦虚了！”楚云飞一拍大腿，“才半年光景，您从晋东南挪到晋北，地盘没少，队伍没垮，连飞机坦克都整上了！今天城里忽然多了一拨巡逻兵，我猜……是不是又有大动作？”
沈辰轻咳一声：“小插曲，没啥大不了。咱们说正事吧。”
楚云飞清了清嗓子：“沈兄，这次约你，一是真想你了，二嘛……有两件事。”
“第一件，李家镇那次兵变，你让独立团火线支援，这份情，我楚云飞刻在骨头上了。”
沈辰眯眼：“楚兄，真就为了道声谢？”
楚云飞一愣，随即大笑：“好家伙，果真瞒不过你！之前你指点我揪出内鬼的事，我还没当面谢你，两万大洋你也拒了，阎老西儿念叨了好几次，说心里过意不去。”
话锋一转，他声音压得更低：“可话说回来，那天你那兄弟李云龙，带着人杀进我三五八团一营，枪、弹、电话线，连我营部门锁都撬了——那可不是顺手牵羊吧？”
沈辰眼皮都没抬：“怎么？今天是来讨账的？”
“不不不！”楚云飞忙摆手，“是来买账的。”
“买？”沈辰一怔。
“对，买！”楚云飞眼睛亮得吓人，“李云龙那性子，我懂——讲义气，重兄弟，但该算的账，一毛钱都不落。他拿了我一个营的装备，我呢，不追究了——因为他帮了我，我不占这个便宜。”
“但我不能白让他拿走啊。你沈辰，可是手里攥着兵工厂的主儿！你那些自动步枪，我见了眼都直了——打起来噼里啪啦像爆豆子，比我的老套筒爽快十倍！”
他身子前倾：“两千套，我要了。枪好，价钱好说。”
沈辰心里咯噔一声——好一个楚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