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明敬完礼刚走，里屋门一掀，沈辰、老李、和尚三个人鱼贯而出。
刚才那番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和尚早就在朱子明回来前，把事儿全抖搂了：
“首长，我亲眼看见的——这小子被鬼子堵在巷口，五花大绑押进宪兵队了！可不到半天，他又没事人似的走出来了！进去时血糊糊的，出来时伤口还包得整整齐齐！”
老李一听，拳头捏得咯吱响：“和尚，你可别哄人！你啥为人，大伙儿心里都清楚！这事儿，你还编得出来？”
“我骗你？我拿脑袋担保！进了鬼子的老巢，还能囫囵出来？里头没猫腻，你信吗？！”
“狗屁！老子的独立团，出叛徒了？！”老李一拍桌子，抄起枪就要往外冲，“老子现在就崩了他！”
“老李，冷静！”赵刚赶紧拦住，“沈兄弟心里有谱，你先听他怎么说。”
赵刚转头问：“沈兄弟，既然你早知道他叛了，为啥还让他管警戒？这不是把咱们家底亮给鬼子吗？”
“正要亮给他。”沈辰嘴角一挑，“鬼子最想知道啥？咱的防御布置对吧？那咱就给他一套假的，真货藏在后头。他传假情报，鬼子就上当。等他们来围，咱就在家门口等他们进圈套！”
“咱的防区，得铁桶一般，一个蚊子都飞不进来——就等他们自己送上门。”
“妙啊！”老李一拍大腿，眼睛发亮，“老子就等着收拾完鬼子，再慢慢收拾这孙子！先让他多喘几天气！”
话音刚落，通讯兵冲进来：“报告！李家镇那边有消息了！”
沈辰一把接过来，扫了眼，咧嘴一笑：“老李，想不想搞点新家伙？”
“那还用问？！”
虽说前两天沈辰送了批枪，可李云龙是什么人？有枪嫌少，有弹嫌短，哪有嫌装备多的？
“好！”沈辰把纸条一折，“你现在就带一队人，抄小路去李家镇。保你——满载而归！”楚云飞做梦都没想到，他358团里头，早就被沈辰的人钉得跟蜂窝一样。尤其是他最信任的一营，连排长里头都有沈辰的眼线。上午刚传来消息，有个穿着长衫、拎着皮包的“商人”，在李家镇酒馆里跟钱伯钧碰了头，说是谈生意，其实腰里别着的是日本宪兵队的暗号。
楚云飞心里门儿清——那家伙不是什么商人，是河源县宪兵队派来的汉奸走狗郑谦一，来拉拢钱伯钧投汪伪、当伪军的。
他楚云飞不傻，这人情，卖给老李，不如留着自个儿用。
“真有这事？”老李一听，嗓门立马拔高，“我独立团闹叛徒，他楚云飞的团里头也钻进耗子？嘿，我这心里头反倒踏实了——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背黑锅！”
“谢了，沈兄弟！这事儿我记心里了，立马带人冲李家镇，把这窝老鼠一锅端！”
“好，等你消息。”
沈辰挂了电话，嘴角一勾，转身就对团座汇报：“团座，刚接到的情报，鬼子清乡队动了！先头是皇协军第四混成旅三团，跟蚂蚁搬家似的，一寸一寸往前啃。前锋，离咱二营的阵地，不到十公里了。”
358团指挥部里，方立功站在楚云飞面前，声音压得低：“团座，这回皇协军三团，就是个软柿子。连像样的炮都没有，人多半是些老头儿、半大小子，还有腿脚不利索的，听说是日军新拉的凑数队伍，连军服都穿不齐整。”
楚云飞冷笑一声：“狗屁四十一旅团，打不过八路，就抓娃娃当兵？战争打到这份上，鬼子的骨头都快烂了。”
“那咱们……？”
“能咬一口，就别松口。哪怕吃掉他们一截，也得让他们疼。”他盯着地图，眼神锋利，“咱们耗得起，八年十年都能熬。他们？最多撑不过两年。”
可方立功眉头拧成了疙瘩：“团座……这事，怕没那么简单。”
“说。”
“前几天八路炸了太原司令部，听说岩松义雄上任后，偷偷派了人找阎长官接头，想拉咱们入伙。”
楚云飞一拍桌子，嘴上吼：“狗屁！他们还想以华制华？做梦！”
可心里却像压了块冰——阎锡山要是真倒戈了，晋绥军就成了汉奸部队。那他们，就不是抗日的，是给鬼子当看门狗的！
更可怕的是，到时候，八路就成了他们最大的敌人。可眼下八路连飞机都弄来了，兵强马壮，别说抗战赢了，就算赢不了，国军也早晚被碾成渣。
正想着，传令兵冲进来，脸色发白：“团座！三营、四营、炮营、直属队全都准备好了，就差一营——没回话！”
“怎么回事？！”楚云飞猛地站起来。
“通往李家镇的电话线，断了。上午派了两拨人去查，到现在，一个没回来。”
楚云飞嗓子眼发干：“战斗马上开打，自己人联系不上？！派第三队！立刻！”
方立功低声说：“团座……这事儿太不对劲。”
“哪里不对？”
“鬼子没到，电话断了，一营不派联络员，连咱们派的人全没了音。您说，钱伯钧那帮人，连个屁都不放？”
楚云飞没吭声。
“那一营，两千多人，重机枪十挺，迫击炮八门，全是精锐。万一……他们真跟汉奸勾搭上了，咱这团，就不是打鬼子，是给人家当肉盾了。”
空气凝住了，连墙上的钟，都像停了。楚云飞听完，原地来回踱步，脚底碾得地皮都快翻了：“钱伯钧跟了我多少年？我当连长那会儿，他是排长；我升营长，他立马顶上连长；现在我当了团长，他依旧是第一营的头儿。这些年，我拿他当兄弟，提拔、养着、护着，一样没落下。可你说得对——人心这玩意儿，比鬼还难猜，嘴上喊你爹，背后捅你刀子的事儿，多了去了。”
他停下脚步，眼神一沉：“我亲自去一趟李家镇。”
“团座！万万不可！”警卫班长急得嗓门都劈了，“钱伯钧要是真反了，您孤身闯进去，那就是送肉上门！他连亲爹都能卖，还管您是不是他老上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