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点早过了。战士们从早上就守在这儿,晌午沈辰眯了一觉,没顾上吃。可他吃啥?全营上下,吃的都一样!
老李一见,眼睛都直了。他冲上去,鼻子差点贴到饭盒上:“沈兄弟,你这……这是人吃的?”
沈辰抬头,咧嘴一笑:“吃没?来,一块儿吃点。”
如今根据地早不是当年的穷光蛋。畜牧场养了羊、猪、牛,山里放牧,奶、蛋、肉不愁;农地里小麦快熟了,面粉厂建起来了,压缩饼干都快能流水线造了。前两天刚宰了两头大肥猪,备了整整一车食材——羊奶、鸡蛋、白面,样样不缺。
他的新麦种才刚冒头,不到一个月,离收割还早,但老品种收上来,照样够吃得满嘴流油。
老李嗓子眼都发干:“你……你这五百号人,吃两头猪?!我们打下万家岭,才敢杀一头,分一千多人!你这……是来打仗,还是开饭庄?”
他话音刚落,一整车的战士肚子齐刷刷响——咕噜噜,像在开交响乐。
沈辰看他们那眼神,活像饿狼盯上烤乳猪,二话不说,扭头喊:“传令兵!炊事班,加六百份野餐,照咱们的伙食标准来,李团长的人,管够!”
“是!”
传令兵撒腿就跑。炊事班立刻动手,挖沟、通烟道,锅灶埋进土里,火从地底走,半点烟不冒——为防鬼子发现,连炊烟都得藏起来。
车间里还在试制沈辰画的“无烟炊事车”,拿卡车改的,看着费劲,可谁敢嫌贵?打仗饿肚子,比挨枪子儿还致命。
不过眼下也还敢烧火,山崎大队离这儿还十几公里远。真要靠近了,别说吃热饭,连喝水都得屏住呼吸。
老李一把攥住沈辰胳膊,眼珠子差点掉地上:“兄弟!你真是往裤衩里塞了火药啊!这车能监听鬼子信号,是电台吧?还有你那大炮呢?拉出来,让我瞅瞅!连战士裤腰带都比我当年的缴获还精!
我这一个月光忙着练兵,肠子都悔青了!你这哪是搞军工?你这是直接开挂了!”
沈辰抹了把嘴,笑眯眯:“这些东西,刚出炉,还带热气,等会儿再说。”
“先说你,”他压低嗓门,“你们独立团,不是预备队吗?咋跑到这儿来了?”“得了吧,别提这茬了,全怪老赵那书呆子,主攻位置愣是被程瞎子给截胡了!要不是旅长惦记着你沈大厂长,咱老李哪轮得上这差事?”
原来旅长压根没打算让老李明着护着沈辰——他直接指了个犄角旮旯,羊角山边儿上那片烂丘陵,让他悄咪咪蹲着,等关键时刻再蹦出来。
前面771和772团各抽一个营,伏击侦察的路线离羊角山老远,明明能撤,却死活不挪窝,为的啥?就是怕万一出岔子,连沈辰一根汗毛都伤不着。人家是真想让他安心搞“实战测试”,当成演习玩儿。
旅长一句话都没跟沈辰透,心眼儿多得跟筛子似的:怕他觉得指挥权被小看,又怕他真出了事儿。两边都得兜着,累得慌。
可老李是啥人?闷着?那比要他命还难受。离得又不远,干脆直接杀到前线,管他三七二十一,先露个脸再说。
沈辰听完,心里头那点疙瘩早化了,反而暖乎乎的,再看老李那张堆笑的脸,真是一言难尽。
“你这算不算抗命?”
“嗨,你不说,我不说,旅长咋知道?”
“行吧,你留下。别瞎晃悠了,省得来回蹦跶被人发现——那路工,真没被鬼子盯上?”
“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咱老李啥眼神?反侦察能力杠杠的,风声不对早躲八百里外了,稳得一批!”
“得了吧,连个食堂都摸不着北,还反侦察能力?”
旁边和尚嘟囔一句,老李脸立马黑了:“你个秃驴,几天没挨揍又皮痒了?当警卫员不老实,跑前线凑啥热闹?沈兄弟要真出事,你赔得起?”
“是我让他去的。”沈辰开口,“行了,和尚,没事回你的点去。”
和尚瞪了老李一眼,转身带人又蹽回伏击区。
“老李,别瞅了,走。”
“去哪儿?”
“你不是说想看看炮兵阵地?正好我闲着。”
沈辰心里嘀咕:山崎那帮孙子怎么跟乌龟爬似的?再不来,老子花都要谢了。
老李屁颠屁颠跟着走,一听沈辰吹嘘新玩意儿,眼睛直接瞪成铜铃。
“这……这玩意儿叫啥?喀秋莎?一梭子下去,鬼子连裤衩都剩不下?还有那个能喷火的铁疙瘩,能打飞机?!”
等他缓过劲儿,立马一脸谄笑:“沈兄弟啊,你这哪是人?你简直是小母牛怀了龙胎——牛得冒烟了!这高射炮,干脆叫母牛坐火箭,直接冲上天庭去了!不对,天上都没这规格!连飞机都能揍下来,阎王爷见了都得喊大哥!”
沈辰听得直翻白眼:“少整这些乱七八糟的歇后语!你一开口夸人,准没好事。”
“哈哈哈!兄弟你太实诚了!行,那咱开门见山——这阵地,我想接管了!”
老李搓着手:“兄弟,实话跟你说,路上我就琢磨好了。这次打山崎大队,咱独立团来!兵工厂的兄弟好歹能喘口气,旅长交代的‘保命任务’也顺带完成了,你说咱沾点光不过分吧?”
“接管?”
沈辰冷笑:“你是想接管我这堆新式铁疙瘩吧?”
“哎哟,这不打仗嘛,咱们拼死拼活跑了几十里地,连个热乎饭都没吃上……总得给点辛苦费不是?”
“肉是炖好了,你也闻着味儿了,但这些装备——没戏!全都是原型机,还没上过战场,现在当慰问品?你想得美!”
“等打完这场仗,有你用的时候,急啥?”
“沈兄弟——”
“行了行了,去吃你的肉!旅长有令,你们今天就是观众。我还有事,别跟着了。”
沈辰扭头就走,没给老李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赶去通讯班的路上,他心里骂:平时咋不说现在就开打?临时布防?扯淡!真当鬼子是来赴宴的?
老李一看这架势,也不敢再硬蹭。
“团长,咱真当看客?别人在前头吃肉,咱们在这喝西北风?”
张大彪也急得直跺脚:“这憋屈的!”
“急啥?”老李咧嘴一笑,“咱都来了,啥时候不能掀桌子?等鬼子一进圈,看我眼色——有空档,冲上去就是一锤子买卖!你信不信,这些工兵设备再牛,打起仗来能比得上咱独立团?”
张大彪一拍大腿:“明白了!那咱现在干啥?”
“吃肉!赶紧的!这猪肉炖粉条,老子馋得牙都软了!赶紧盛一碗,让我尝尝根据地养的猪,是不是真能香到骨头里去!”
一帮人围着锅,呼哧呼哧干饭,五百人愣是干掉了六百人的分量,还边吃边抢:“不够!再来一盆!”
天边太阳慢悠悠往下沉,可山崎大队还是没影儿。
沈辰坐不住了。
夜战也不是不能打,但白天看得清、打得准,机会更稳。他心里发毛:再不来,他就要自己带着人去山下找人了。
“厂长!鬼子来了——!”就在这当口,传令兵一头撞进营地,嗓子都喊劈了:“报告!鬼子!已经摸到羊角山脚下了,离咱们这儿就剩十公里了!”
原本歪在树墩子上打呼噜的老李,“腾”地一下弹起来,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操!这帮鳖孙总算肯来了!再不来,我这屁股都快长蘑菇了!”
沈辰没搭理他,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十公里?这么慢?他们散步呢?”
传令兵抹了把汗,赶紧补充:“不是慢,是乱!鬼子在山脚转圈圈,跟没头苍蝇一样,压根没找着正路。照这节奏,怕是连山口都还没摸着呢。”
“啥?迷路了?”老李下巴差点掉地上,“大白天的,几百号人,还能在山脚下迷路?”
沈辰一拍大腿:“行了,等不了了,得主动引他们上钩。”
传令兵和老李同时瞅着他,俩人脸上写满一个大写的: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