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意思啊?这黑云寨是你一手从土堆里扒拉出来的,刚有点人样,就要把人踹走?我去跟老总拼了!”
“你瞎嚷嚷啥?!”丁伟吼他,“没听见沈兄弟说吗?是去冀中支援,战略调度懂不懂?他都没急,你急个啥?”
“操!你说得轻巧!”李云龙突然一拍桌子,声音都抖了,“他一走,咱们仨算个锤子!你俩能不难受?我看你俩都是白眼狼!我要是他,现在就拿枪顶你脑门上,你走不走?!”
话音一落,这铁打的汉子,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掉。
谁都没想到,这糙汉会哭。
当初在晋东南,沈辰第一次走,李云龙一个人蹲在山头抽了半晚上烟。现在人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又要走,他心里那根弦,彻底崩了。
丁伟和孔捷也没说话,眼圈通红,喉咙里像卡了块石头。
“老李……别哭了。”沈辰拍拍他肩膀,“我又不是不回来。”
“厂长!别走!”一群战士挤过来,人挨人,腿顶腿,好几个大老粗直接抹泪,“您走了,我们喝西北风啊?”
“俺不想您走!”一个新兵蛋子抽抽搭搭,“您教我认字,给我分干粮,您走了,谁还管我们啊?”
邢志国站在一旁,心里发堵,忍不住开口:“沈厂长……要不……我走吧?我一来你就走,总觉得……是我害的。”
“你走个屁!”沈辰直接瞪他,“你不仅不能走,你还得留在这儿!”
说完,他当着所有人面,一字一句宣布:“邢志国,接任副团长,兼任政治委员、后勤部部长!”
全场一静。
紧接着,李云龙眼泪一擦,脸一抬,那表情,从哭脸瞬间切成了“老丈人给女婿发红包”的狂喜状。
“啊?!老邢?副团长?后勤部长?!!”
丁伟冷笑:“李云龙,你脸皮是橡胶做的吧?前一秒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后一秒笑得像捡了金条?”
孔捷也翻白眼:“你这变脸,比戏班子里的丑角还溜!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们都懂——沈兄弟一走,你就能天天找老邢‘调剂’弹药,对吧?”
李云龙咧着大嘴,龇牙咧嘴:“你俩装什么清高?谁不是这么想的?我李云龙是爱占便宜,可我心不黑!老邢留下,我高兴——沈兄弟走了,我心疼!两样都真,不矛盾!”
丁伟和孔捷对视一眼,啥也没说,但眼神一样——都是憋着舍不得。
邢志国一头雾水:“哎?等等……你们到底在说啥?咋我听着像绕口令?”
沈辰笑了,拍了拍邢志国的背:“老邢,别较真,他们三个,嘴巴上喊着‘占便宜’,心里头,全是舍不得我。”
他又看向李云龙三人,语气突然认真:“刚才老总也说了,物资配给,一分一厘,都得按规矩来。你们的‘水’,往后,一滴也别想多捞。”
李云龙脸一垮,嘴上没说,心里却嘀咕:
“唉……这回,怕是真吃不到饱饭了。”邢志国一拍大腿:“沈厂长肯留我,那是瞧得起我,可你们真别坑我啊!正常配给我一分不少,可咱合成团又不是佛堂,天天烧香布施?算了吧,这后勤部长我不干了,全听厂长您安排,我可不想左右不是人!”
“哎哟喂!老邢你这话说的——”老李赶紧摆手,“你这人怎么这么直杠杠的?咱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这话一出口,以后谁还敢找你走个后门?”
“不,”邢志国摇头,语气稳得像块石头,“老李,咱俩从新兵连滚到今天,谁还不知道谁?这事真别再提了,提了也没用。”
“行了行了,都是一家子,别整得跟上法庭似的。”旁边一人打圆场,“物资不就是给大家用的吗?老邢你何必绷那么紧?老李他们跟你多少年交情,你还真要一毛不拔?”
沈辰靠在椅背上,轻飘飘撂了句:“这事儿你们自己私底下聊,我不管。但别闹得满城风雨,听见没?”
几个人对视一眼,立马懂了——这话是台阶,是放行,更是保命符。一个个抱拳鞠躬,脸都快笑出褶子了。
沈辰朝邢志国递了个眼色,俩人嘴角一块儿往上翘,心照不宣。
“行了,我走的事儿别放心上,又不是不回来。你们该吃吃该喝喝,我跟老邢还有点正事。”他摆摆手。
“懂懂懂!沈兄弟,你啥时候走,一定通知一声,我们哥几个再给你摆一桌送行酒!”
“赶紧走吧!没瞅见人家有正事要谈?又不是生离死别,整得跟哭灵一样。”
“老李,你那半只烧鸡和两瓶老白干,还打算塞回包里?能有点出息不?”
铁三角磨磨蹭蹭地走远了,邢志国笑着摇头:“这几个老哥,走到哪都改不了嘴皮子打擂台。”
他转头,语气一转,有点拘谨:“厂长……我这嘴皮子笨,以后咋称呼您?是继续叫厂长,还是……”
“随便,叫顺口就行。”
“那我还是叫您厂长吧。”邢志国咧嘴一笑,“不过您别多想,我可不是说您地位不够当团长,是我真服——您在军工这块儿,比谁都门儿清。”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厂长,刚才真得谢您。要不是您那句挡回去,我真不知道咋下台。您放心,我既然进了合成团,就绝不会掉链子——该多少给多少,我手里的秤,准得很。”
沈辰没接话,只是慢悠悠地笑了。
邢志国心里明镜似的——刚才要是没沈辰插话,老李他们怕是要说他翅膀硬了,忘了当年在野地里一块儿啃冷馒头的日子。可他说的,句句是实话啊!合成团是全军的宝贝疙瘩,今天给老李开一寸口子,明天就有十支队伍堵上门,到时候怎么堵?
“老邢,”沈辰突然开口,语气像拉家常,“我知道你骨头硬,但有些事儿,别太轴。老李他们几个,该松一松手就松一松,我不拦你。既然让你管后勤,这担子我就交给你了。”
邢志国一愣:“啊?……厂长,您这意思是……能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