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沈辰靠在椅背上，指尖轻敲桌面，“你不给他们点甜头，人家能安心跟你干？再说，晋东南一路护咱们物资，多少回没喊苦没喊累？以后还得当咱们的分团，情分、公义、私交，都得算进去——差不多就得了。”
他顿了顿，目光一锐：“以后他们来要装备——公事，照单全发；私底下……给一半，别多，也别少。”
邢志国眼睛一亮，整个人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懂了！这一下，我全明白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懂透了老李那些人，现在才懂——原来沈辰，才是那个真正懂人情世故的老手。
“厂长，”他犹豫了一下，试探问，“来路上路过大孤镇，怎么连个哨兵都没了？那不是358团的地盘？”
“哦，前两天换防了，挪去李家镇了。”沈辰语气轻描淡写，像在说今天菜价涨了。
他早知道这事。老李前几天就打过电话，老总也问过。
李家镇离独立团太近，老李当时咬牙切齿：“楚云飞不敢跟黑云赛对门，倒敢在咱们鼻子底下扎堆？这不是骑在咱们头上拉屎吗？我恨不得带一队人去给他洗洗牌！”
可沈辰拦了。
他不拦，是因为他看得更远——楚云飞这么动，不是示威，是递橄榄枝。他不投靠，不代表没想法。往后这团，或许比直接拉过来，价值还大。留着，是棋子；逼反了，就是敌人。
“对，”邢志国点头，语气里透着敬服，“咱们这么对358团，楚云飞肯定明白，咱们没拿他当敌。他换防，不是怂，是识时务。不逼人，不压人，不占便宜，不摆谱——晋绥军那帮人，能把活人榨出油来，可咱们……”他顿了顿，笑了笑，“人家心里，早有杆秤了。”邢志国心里琢磨：不马上答应加入，不等于真不想跟咱们干。人嘛，忍久了，失望攒够了，自己就晓得该站哪边了。陈厂长那点心眼儿，早就被他自个儿的夜班熬透了。
“行了，别扯这个，和尚，去瞧瞧炊事班的饭好了没？今天是邢团长第一天报到，咱得整顿好的接风！再通知基地所有干部，一个不落，全来开会，我有正事儿安排。”
“明白！”
沈辰这番举动，明摆着是真把邢志国当自家人看了。邢志国心里一热，膝盖还没跪下，心早就归了合成团。
午餐桌上，沈辰提前打过招呼，干部们个个点头哈腰，连句废话都没多问。邢志国心里稳了，知道往后能放手大干——新基地的摊子，等着他去铺呢。
……
接下来几天，邢志国脚不沾地，把基地里里外外摸了个透。训练记录、物资清单、维修台账，样样都啃下来。沈辰趁这空档，一头扎进虎式坦克的调试室。
第一辆虎式坦克轰隆出膛，试跑顺利。BF-109还在图纸上咬牙，可工程组已经能自己改设计了。沈辰琢磨着：该往冀中送点真家伙了。
“厂长！你要是不带我去，我……我就绝食！三天不吃饭！你信不信？”
“我也是！从跟上你的那天起，命就是你的！冀中那边枪子儿比雨点还密，你一个人从头建地盘，我段鹏端尿盆都愿意！”
“大哥，你最懂我……”
“牧之，你别去了。”
沈辰摆手：“这次去，带和尚、段鹏，还有突击队就够了。你得留下——基地没个能压阵的指挥官，我走得再远也睡不安稳。你就是代理团长。”
“老李他们照应着，你跟老邢把家守好。另外，老邢也有任务——新基地得先踩点，我选好了地儿，你们立马派人，把关键设备全给我空运陆运过去。往后要是打起来，飞机、坦克、弹药，还得靠你们后头撑着。”
沈辰早把棋路摆明白了，没人再说废话。和尚和段鹏咧着嘴直乐，像捡了金元宝。张牧之闷着脸，低声说：“行，我听你的。但大哥，你在那边要是有半点风吹草动，立刻给我发信号——我连夜带人冲过去，刀枪不挡！”
“好，起飞！和尚、段鹏，去让突击队整装备，马上走。”
“现在？”
“怎么？怕了？那算了。”
“不是！我是说……李团长他们不是说要送你吗？好歹给个告别仪式啊！”
“送什么？新娘子出嫁啊？走就走，磨叽啥！”
话音刚落，沈辰一挥手，三十余号人扛着装备，直奔机场。运输机轰鸣升空，两架P-51呼啸护航，直扑冀中。
地面，送行的人影渐渐变小。半小时后，飞机穿过日军炮火封锁线，精准抵达预定坐标。
“厂长，前面就是武义县了。”
“好！全员跳伞！”
沈辰第一个冲到舱门，纵身一跃，连伞包都没多看一眼，仿佛不是跳进敌占区，而是回自己家厨房。
“飞机！是飞机！！”
“快趴下！隐蔽！”
九纵根据地炸了锅。战士们举着枪，瞪大眼，满地找掩体。天上那铁疙瘩盘旋着，一群白花花的“大蘑菇”慢悠悠往下掉。
有人揉眼睛：“我是不是饿晕了？怎么……飘下来一堆人？”
就在这时，司令部冲出两个人——刘政委和车司令。
“都别慌！那是自己人！晋西北的兄弟，来支援咱们了！”
车司令刚收到电报，连口热茶都没喝，沈辰就空降了。抬头望着天，他拍腿叹：“哎哟，我的福星爷，可算来了！黑云寨的名号，我早听说了，飞机都有了，空降兵也整起来了——这下，咱的腰杆，真硬了！”
旁边人全炸了：“啥？！那就是传说里天上下来的沈厂长？！文曲星转世那个？！”
“哼，瞎传的玄乎，但人确实能耐——后勤是把好手，打仗更是个狠角色！这次是总部亲自调过来，帮咱们重建后勤，拉队伍的！待会儿全给我打起精神，别给九纵丢脸！”
“对！快，集合所有队伍，跟我迎首长去！”
落地点离根据地尚有三里地，沈辰一行人落地利索，伞包一收，动作齐整得像一把出鞘的刀。突击队员围成铁桶，枪口朝外，个个精悍得像山鹰。
空中，飞行员隔着舱窗敬礼，旋即掉头回程。
“一分队，前出侦察！二分队，盯住后方！其余人，原地戒备！”
和尚一声令下，队伍像无声的狼群，迅速散开。三三制阵型，不用口令，手势一比，眼神一瞄，信息就传遍全队。静得能听见风掠过草尖。
沈辰却蹲在土坡上，叼根草，一脸轻松：“都松快点，跟逛庙会似的，别绷着。”
他只带了三十个人，但装备了全套无线电。黑云寨就像在背后按了个闹钟——半小时就能杀回来。他心里暗喜：早知如此，当年拼命搞空军，真没白干。
前方，侦察组像猎豹摸进了灌木丛，三个人一组，彼此间没一句说话，却默契得像一个人的左右手。风一吹，他们就伏低，草一晃，他们就挪位，悄无声息，却把方圆三里踩得跟自家后院一样。
“快！跟上！”
“司令员，走慢点！小心脚底下——这儿全是暗沟！”别管我！快找！首长到底陷哪儿了？侦察兵呢？前面那片石头地！”
车司令和刘正委领着一帮干部跌跌撞撞跑过来，汗珠子顺着脑门往下滚，却连擦都不敢擦，心里只琢磨着：刚空降下来的沈辰一行人，可别让小鬼子给盯上了——那可就全完了。
可等了半天，啥动静没有。
车司令急得直跺脚：“侦察兵呢？谢狗子！你带人再去西边那片草窝子里翻一翻！”
“是！”谢狗子二话不说，扭头就带人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