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稳:“之前空袭失败,不是飞机不行,是通讯被干扰,地面部队彼此失联,配合乱成一锅粥。现在我们清楚了,他们有高射炮,有重火力,有准备!”
“阳明堡现在只剩两个中队,二十二架飞机。再派过去,等于送肉包子打狗。”
当初浙口会战,八路一炸,阳明堡的三十多架飞机没了大半。重建后,他才把最后的家底压上去,如今连三分之一都保不住。
山本是理智派,可现在司令官脑子被血冲得发烫。
“那你告诉我,就这么认输?!”筱冢义男瞪红了眼,“你知道参谋长多田骏是我的靠山!这种惨败,他都压不住!不补救,第一军的脸就彻底被踩进泥里!我也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将军,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此刻进攻,是拿鸡蛋撞石头。”
“叮铃铃——”
电话突然响了。
筱冢义男接起来,语气不耐:“我是筱冢义男……什么?!”
听完,他猛地僵住,像被人从头顶泼了一桶冰水。
电话挂断,他脸上的暴怒,像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山本试探着问:“将军,出什么事了?”
“多田骏……被调离了。”
“什么?!”
山本也怔住了。
原来,多田骏在任时一无所成,总司令部早看不顺眼。如今换将,新来的司令官刚上台,正是要换血立威的时候。
“这么说……咱们不用因为羊角山一战被革职?”山本眯了眯眼,话里有话。
“放屁!”筱冢义男猛地回头,眼珠通红,“就算换十万个司令,羊角山的耻辱,一辈子洗不掉!”
“中国有句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新司令比多田骏更狠。他不会放过这事——只会给我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哈伊!”山本低下头,语气里带着点歉意:“那眼下咱该咋办?将军,还接着打吗?”
筱冢义男叹了口气,手掌压在桌沿上,像压着一肚子憋屈:“别了。没司令官点头,咱不能再动了。再打,搞不好全盘崩盘,到时候连哭都来不及。”
他抬眼,声音沉了几分:“传令——第四、第九、第十六旅团,立刻撤回原防区,休整待命。我估摸着,冈村那头肯定有大动作。我现在就去总司令部,亲自向他请罪。该认错,咱不能躲。”
说完,他一甩大衣,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山本站在原地,心里门儿清:这老家伙,是奔着“感情牌”去的。听说这新来的司令官,跟他早年在陆军大学就有交情,跟以前的宫野、多田骏一样,关系铁得跟亲兄弟似的。这下可好,人家要上位了,自己这条被踢出核心圈的老狗,怕是连汤都喝不上了。
羊角山战役结束的第二天。
沈辰蹲在实验室里,手里攥着一把跟AK-47长得挺像,但仔细看哪儿都不一样的步枪——枪管更短,护木更厚,枪托是实打实的木头,漆得溜平,连螺丝都藏得严严实实。
“咔哒!”
他一拉枪机,子弹上膛,刚想拎出去试试火,门“哐”一声被撞开——和尚风风火火冲进来,脸都白了。
“厂长!出大事了!”
“咋了?鬼子偷袭?”
“不是!是老总!还有参谋长、刘师长!三个人一块儿杀到咱们厂子来了!还点名要见你!”
“啥?他们人在哪?”
话音刚落,外头一阵哄笑传来。
一群人走进来,领头的正是老总,左边是参谋长,右边是刘师长,身后还跟着一溜子干部,个个眼睛发亮,跟进了博物馆似的。
“哈哈!小沈,咱这不速之客,没搅了你的好事儿吧?”
参谋长一把攥住沈辰的手,掌心滚烫,眼神像在看稀世珍宝。
老总笑得嘴角都压不住,刘师长更是直拍大腿:“哎哟,这哪是兵工厂?这是造神的地方啊!”
他们刚在张万和领路下转了一圈,从弹药线到车床,从热处理车间到装配流水线,全看完了。电报里看一百遍,不如亲眼瞧一眼——简直像从土里抠出金疙瘩,看得人心里直打颤。尤其是参谋长,当年可是亲眼看着这地儿从荒地搭起棚子的,现在一瞅,眼圈都红了。
“小沈啊,你可不知,老总今儿个千里迢迢跑来,就为了看你安不安全!”刘师长插嘴道,“听说你昨儿个干掉了两架飞机,他还真怕你炸断了腿!”
“我好着呢,皮实着。”沈辰笑笑。
“那就好!”老总点头,目光却落在他手里的枪上,“这玩意儿……就是你说的那个?”
“对,”沈辰把枪往他手里一递,“刚出炉的头一号,您正好赶上了,来,试试?”
“自动步枪?”老总一愣,“你前阵子提过的那个?”
“是。但这一把,只是个开头。”
“好!”老总一拍大腿,“巧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走!咱就去靶场,开开眼界!我看你小子这副得意劲儿,怕不是又搞出个镇厂之宝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很快来到后山的试射场。
参谋长凑上前,一边摸枪托一边啧啧称奇:“小沈,你这枪,托子是木头,但漆得跟镜面一样,接缝都看不见,没半点多余的零件,看着就顺手,操作肯定不复杂。”
沈辰一笑:“参谋长真不愧是内行——这枪,精度稳,皮实耐造,上手三天就能当老炮手使。”
其实,咱们以前也不是没好枪——56式半自动、56冲、56轻机,都是响当当的爷们儿。可后来那款81式一出,才算真正把“简单、耐用、可靠”刻进骨头里。
后来有了95式,更先进,更轻巧,可多少老兵还念着81式那沉甸甸的分量。为啥?因为它是真刀真枪用血换来的经典。
81式和81杠,看着像亲兄弟,其实差老远了——前者是固定木托,后者是折叠金属架。光这外形,就不是一家子。
可更深的,是里头的道道。
81式为啥比56式稳?就因为活塞短行程。
56式和AK,都是长行程活塞——那根杆子跟枪机框焊死一块儿,一开火,整套家伙什儿猛地后冲,像抡铁锤砸墙,枪身晃得跟喝醉似的,连发?越打越偏。
还有导气太大、导轨不平、部件晃悠,全拖后腿。
可81式不一样。
它把活塞杆给拆了——跟枪机框分家,短促一撞,就停。惯性小了,震动低了,枪管稳了,后坐力也驯服了。
射击时,不像揍人,倒像推着一扇门——轻,准,稳。
没人能说它最先进,但打过的人,没人肯换。
枪不是玩具,是命。
沈辰知道,这玩意儿,不该是复刻阿卡,而是——把它当草稿,重写了一版,能打穿战争的命脉。“小沈,这刺刀咋这么怪?连刃口都没开,咋用啊?”参谋长捏着那三棱尖儿,左看右看,眉头都拧成疙瘩了。
沈辰笑了笑:“这叫三棱军刺,不是拿来砍的,是专捅的。没开刃?正好!它靠的是三面凹槽,一扎进去血就往外喷,伤口又深又难缝。而且这玩意儿是钢模锻出来的,硬得能撬门,拆下来当撬棍、当探雷针,全都能用。”
这话一出,屋里有人皱眉,有人点头。后世军迷吵了快半个世纪的事儿——这刺刀到底中用不中用——眼下就在这间办公室里重演了。有人嫌它死板,有人信它狠辣。
比起老掉牙的56式,捌壹式的刺刀更长、更结实,用的是兵工厂淬过三遍的高碳钢,捅进去连骨头都得颤三颤。可问题是,现在谁还指望端着枪往上冲?十公里外炮弹一响,敌人的连队就没了影儿,你还费劲儿拼刺刀?老总一听就炸了:“当初程瞎子非要带人练白刃战术,我都骂他脑子进水了!有枪不使,非得肉搏?咱这炮弹是烧钱的吗?!”
沈辰赶紧打圆场:“老总,参谋长,别急,这刺刀能改,真能改。但您知道吗?这枪最大的本事,根本不是刺刀,也不是准头——是它能‘套娃’!”
“套娃?啥意思?”
“枪族化。”沈辰一字一顿,“同一个弹药,同一套零件,三把枪能当一把使。”
屋里静了两秒。
这年头,别说解放军,连美军苏联人也没搞出过真正的枪族。顶多是几个型号长得像,子弹凑合通用。可沈辰这话——是真把“未来”掰开了塞进他们眼皮底下。
“捌壹式、捌壹杠、捌壹轻机枪,六十多个零件里,七十%都一样!弹匣通用,弹鼓通用,连螺丝钉都能互换。”他掏出个小本子,边画边说,“你要是打光了子弹,手里的步枪卡壳了,别慌,去旁边找把轻机枪,拆两个零件换上,照样能打。子弹呢?不管啥枪,都装30发弹匣,75发弹鼓,统一标准,后勤省掉一半人手!”
参谋长瞪大眼:“你是说……一把枪,能当三把使?”
“不止。”沈辰咧嘴,“我脑子里还有第二款,第三款——步枪、短管突击枪、狙击型,全都在这族谱里头,一个底子,无限变种。”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现在的捌壹式,是过渡品。真正要干的事儿,是让全军用一套系统——子弹通用,配件通用,维修通用。你新兵入伍,练熟一把枪,其他全都能上手。战场丢了枪?捡起敌人的,说不定还能接着用!”
老总沉默良久,突然一拍桌子:“好!”
“我军现在用的56半、56冲、56机,听着像一家,其实连螺丝都不一样,弹匣还互不认人!人家苏俄后来搞AKM配RPD,才算勉强摸到门边,咱这直接跳过中间环节,从根上就统一了!”
“十年,最少领先十年。”沈辰轻声补了句。
老总猛地站起身,眼里冒光:“不光是省弹药、省后勤——这是在打仗的时候,多活一个人!”
他转身朝外吼:“传我命令!把沈厂长的这套‘枪族’方案,直接报中央军委!明天早上八点,我要见朱总,当面讲清楚!这不单是造枪,是给整个部队换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