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如此父子
呀米酱2022-03-21 21:303,105

  向先生看了看几人的茶碗:“你们这喝的是?”

  萧清暝笑了笑:“习惯了,安徽的玉女毛峰,爸爸跟安徽总督齐大帅交情颇深,这茶进价便宜些。”

  “你这算什么,”向先生把茶碗搁在桌上:“谁不知道萧家的财力跟实力,却在我这里装出一副清贫的样子,二少爷今天这是?”

  向先生指了指萧清时与林十一。

  萧清暝:“这是弟弟萧清时,一直在军营生活,第一次来镇上带他见见世面,这位是他的朋友,额,你叫什么来着?”

  林十一本欲开口介绍自己,向先生却笑道:“我知道,商市街的‘三百六’,安里开铺子的谁人不知你的威名啊。”

  林十一一愣:“想不到我这么出名呢?”

  向先生端正了一下颜色:“要见世面,来我这可就算来错了,今天台子上有的是世面。我本家名叫向楚红,因从小在这园子里长大,梨园行的朋友们也叫我向小园,萧三少爷,前些天外面闹哄哄的又是放枪又是打架的,是你的手笔吧?”

  萧清时点了点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哥带我来这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向先生,很高兴跟您结交,您是这么红的角儿,想来上海的那些大角儿们您应该也有些交情吧?”

  萧清暝抢话道:“那可不,共舞台的玉先生,小南国的赖班主都是向先生的师哥师弟。”

  向小园眼睛一转,这便起身去取了纸笔,一番写画后递给了萧清时一张条子:“我只是个戏子,这军务上的事我不太懂,不过有这张条子,张大帅跟洪爷、鼎爷多少都会卖你一点面子,实在遇到搞不定的麻烦,也可以去五华楼找冯先生。”

  本来说是见大角儿聊戏的局子,却被萧清时搞出来一副谈公务的派头,林十一觉得有些别扭,便转了话题:“向先生,我早年也在北平八大楼听过戏,梅程尚荀四位先生的戏多少都知道一点,可是您今天唱的这《风流梦中梦》,确是闻所未闻啊,还希望向先生能让我们长长见识。”

  一提到戏,向小园的眼睛里登时便放出了光:“没想到你也懂戏,你没听过《风流梦》很正常,因为你听的戏是京剧,而我唱的是新京剧。”

  “新京剧?”林十一奇道:“有这么一个剧种?”

  向小园与萧清暝相视一笑:“这个说来就话长了,我虽师承程先生,但到这江南后免不了入乡随俗唱些本地人爱听的昆曲,《风流梦》原唱本是从《惊梦》跟《梦回》两折里改出来的,后来一次戏友会上,萧二少爷告诉了我一种新的表现形式,叫什么斯坦尼理论,我们就试着加到了戏里,没成想别有一番意味,这就有了现在这出不中不西,不京不昆的《风流梦中梦》,你们刚刚听的就是最精彩的一折,两位可还满意?”

  “啊哈哈,能听向先生唱堂会本就是几辈子的福分了,哪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说法。”林十一揉着脑袋尴尬地笑着,心里则在庆幸刚在萧清时面前没有瞎抖机灵胡说,不然这丑可就出大了。

  向小园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茶壶嘬了一口,随即起身道:“好了,替身不能唱的太久,让人家看出来该说我不敬舞台了,二少爷,带着两个弟弟回吧,至于那盒新茶,代我送给大帅。”

  “什么意思?”萧清暝有些失落。

  向小园笑了笑:“我不爱喝茶的,伤嗓子。”

  带着两人回到萧家主座时,萧传庭正在跟夫人讨论戏里的情节。

  “见过向先生了?该给的礼数都给到了没有?”问这句话时萧传庭依旧没有转头,只是拍了拍身旁的空椅子招呼儿子坐下,见久没反应这才转过头来。

  萧清暝站在前面,萧清时与林十一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后,萧清时两手背着,像是拿着什么东西。

  萧传庭:“有花献花,有宝献宝吧!”

  萧清时这才缓缓把那盒铁观音拿给了萧传庭;“二哥送给向先生的,向先生说他不要,二哥就让我转过来送给您。”

  一旁的萧清晖见萧清时手中拿的是茶叶罐,赶忙起身夺了过来:“你不知道爹从来只喝金骏眉的吗?怎么平常看你那么机灵,送礼的时候连句吉祥话也不会说……”

  萧传庭默看了一会萧清晖抢下的茶叶罐,叹了口气,把头又看向了台上:“坐下,一起听戏吧。”

  鼓乐喧天,主角粉墨登场,兰指轻挽,唱出无限柔情,水袖飞扬,动作行云流水,一喜一悲,一个转身回眸,惹得这堂院中的掌声几乎盖过了鼓乐。

  萧传庭不禁感慨:“这向先生之才近妖啊,文戏武唱雌雄莫辨。”

  夫人则在一边小声附和:“便是父亲再登台,也唱的出这种风情,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见二老心情大好,萧清晖便在边上小声道:“爹,你是不是还没跟老三介绍过小娘啊?”

  萧传庭顿了下,如执行命令般向萧清时介绍道:“报告萧长官,这位是我给你找的小妈程小云,是台上这位向先生的大师姐,卑职眼光如何,请长官指示!”

  萧清时本能的起身回了个军礼:“司令不必如此多礼,卑职对您的夫人无甚意见!”

  两父子突然发神经一样的对话惹得众人齐齐发笑,沈建豪小声向萧清晖问道:“他们俩一直就这么说话吗?”

  萧清晖笑道:“爹待我们三个各有一套,我常年在他身边,与一般父子无异,所以该说什么就说什么,称呼也是按爹娘的叫法;老二留学西洋,爹自知文化程度跟不上他,便多让小娘与他交流,相应的,老二称呼他们也就叫做爸爸跟小妈,就是这老三,唉……”

  “老三怎么了?”沈建豪追问。

  萧清暝在一旁道:“其实老三本是爸爸最疼爱的儿子,听小妈说在她之前,爸爸最爱的就是老三的妈妈,但可惜她难产死了,老三生下后爹就请了吴画舫先生给测算八字,得到的批言是这孩子二十岁之前都不能进家门,不然必然早夭,可不进家门又能去哪呢,爸爸就只能把他养在军营里,他们两个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是用军令的方式相互沟通,所以老三称爸爸也只称做父亲,心底里他只当爸爸是个长官而已。”

  沈建豪挠了挠头:“你们家这关系,挺复杂呀。”

  萧传庭倒一点不避讳子女们聊这些,反而很心宽地接话:“人不风流忹少年嘛,年轻时候积什么德造什么孽,现在就享什么福遭什么罪,说起来这也算是报应吧。”

  听一边正在聊萧清时的时,林十一心中好奇,便小声问他:“他们这么说你,你也能坐得住?”

  萧清时一脸无所谓地道:“这有什么坐不住的,听完你的事以后吧,比起你我算是命好的了,而且至少我父亲不像你父亲那么傻……”

  “嘿!”

  如果现在四周无人,林十一真想跟萧清时拉开架势干上一架,可是想想人家军营里长大的,自己又不是人家对手,只能勉强咽下这口气,转而问向萧传庭:“萧大帅,你就真这么放心让三少爷一个人去主持上海的局面吗?”

  萧传庭:“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二十岁的时候都不知道杀了睡了多少人了,再说了老三前面的事表现的不错,还是能信得过的。”

  说到这,萧传庭咬着嘴顿了一会,突然问道:“不对呀老三,你长这么大是不是还没开过苞啊?哎呦那你得赶快用起来了,不然那玩意容易废。”

  程小云赶忙恰了丈夫一下,红着脸小声念道:“你要死啊,大庭广众的你说这个……”

  萧传庭嘿嘿一笑:“这有什么的,他老子要不是这种人哪来的他们,哪来的你啊是不是。”

  一大一小两个女眷一同把脸侧到了一边,三儿儿子对这种话题明显也没什么兴趣,萧传庭就只好冲着林十一傻笑了一会又继续看戏。

  冷不丁的,萧传庭突然问道:“那个小歘歘,忘了问你,帮了我们萧家这么大忙,想要点什么奖赏?”

  萧清时小声道:“有些能提,有些能不提的就不提!”

  林十一却权当没听见一样:“大帅要赏就别只赏我一个,您搭台请整个安里唱了出好戏,那按道理说安里的每个老百姓都应该有一份奖赏才是。”

  萧传庭想了想:“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老大,你安排一下,每家每户送去两块银元,这个钱就从市管会里拿。至于你,不愿意来萧家,那你考虑考虑来市管会做事?”

  林十一道:“我的意思,大帅要不就取消市管会,这个组织对您维系民众关系起不到一丁点的正面作用,而且还……”

  这话才说了一半,萧家三个儿子的脸色都变了,萧传庭的脸更是变得铁青,冷声道:“我是让你讨个奖赏,不是让你讨个枪子儿!”

  林十一丝毫没觉出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继续道:“我没讨枪子儿,取消市管会就是对商市街乃至对整个安里最大的奖赏,羊毛出在羊身上,您赏给我们的这些钱是怎么来的,您比我们清楚,哪有把别人的钱还给别人这种事说成是奖赏的……”

继续阅读:第十九章 上海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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