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芜抬手掀开一点面前的面纱，好让自己看的清楚一点，又盯了一会才小声道：“船上那些伙计的动作未免太过小心翼翼了，要真是茶叶可不怕摔了碰了，看他们的脚下功夫，也不像是高门大院里出来的。”
露珠跟着仔细瞧了瞧：“都是练家子。”
“不是普通的练家子，至少跟你和铭城的感觉不一样，兴许是人家生意人怕被贼惦记着，请了几个保镖也未必，许是我多想了。”司清芜放下面纱，“不过你说的对，还是不要上陌生人的船比较好。”
两人准备离开，一转身却发现小荷不见了，露珠皱眉不高兴道：“这丫头又跑哪去了？没规没矩的，我看回了都城准惹事。”
小荷本是琼花镇镇子上一户农户家的女儿，后来父母纷纷病逝，便成了孤女。徐嬷嬷去了之后，姚青峰担心对司清芜照顾不周，便让司清芜将她收在身边。
“她年纪小，贪玩了些，”带着小荷一起回都城这事，司清芜有着自己的打算，“好歹看在她成天一口一个姐姐的份上，你就耐心多教一教。”
露珠叹了口气：“我又哪里会真怪她，不过还是个孩子，就怕她回去之后拖累了姑娘。”
司清芜笑了下，不大赞同露珠这话，“小荷这丫头，是因为生在乡下，不知道大宅门里的弯弯绕绕，可要说她的脑子，那还是十分机灵的。你也别太担心。”
露珠点了点头，正准备去找一找，却见小荷捧着一大捧的菱角又回来了，后面还跟了一个老伯。
“听小丫头说你们要去清福县，恰好我们顺路，带上你们一程吧，要等下一趟可是不容易。”老伯笑眯眯的对着司清芜说道。
司清芜愣了愣，她向来知道这世界上没有白白掉馅饼的好事，所有莫名的“善意”一定都是事出有因。
便笑着推辞了：“多谢老伯了，可不敢劳烦你们，听说你们是做生意的，我们三人没得耽误你们。”
“我们这船大的很，怎么会麻烦，说起来我也是有求于姑娘。”对方脸上笑意不减，“这一船都是粗人，没个会烧火做饭的，原本想从镇子上请一个，路途遥远没人愿意跟着，刚你家小丫头说她会煮饭，这样咱们就算是互相帮忙了。”
从对方的神情上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可司清芜还是不敢随意应下来。
对方像是看出司清芜有疑虑，又继续笑着道：“说出来怕惹姑娘笑话，之前一直都是老头子我给他们做饭，奈何做的实在是难以下咽，公子小厮们怨声载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
“姑娘放心，我们都是正经的生意人家，回头我给你和小丫头们单独安排一个靠里的房间，这几日保证除了做饭没有人会打扰到你们。”
这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一些，司清芜眼角瞥见露珠轻微的摇了摇头，心下却不想在这白白等上那么多天，心中略微沉吟一番，点头应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谢过老伯了。”
“叫我沈伯就好，姑娘们这边请。”沈伯抬手引路，又指挥着船上的伙计下来将他们的行礼拿上去。
等到上船之后，待一切安排妥当，司清芜拿出了一点碎银递到沈伯面前：“这些不多，权当我们三人的船资了，另外，您看要不要去跟你家主人道声谢。”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沈伯连忙摆着手，“说好了是互相帮助，怎么好意思收姑娘的银钱，一会我就让人带小丫头去灶台，要辛苦她啦！至于我们公子那边，这会怕是在看账本，我去回个话便好。”
如此，司清芜便将银子收回来，转头看着露珠嘱咐道：“船上人多，露珠你帮着小荷一点，听人家沈伯的话，做好饭就回来。”
沈伯一刻也没耽误，将小荷和露珠带去厨房之后，便去了二楼右手边的房间直接推门而入，见公子正伏案写信，便垂首立在一旁等待回话。
楚宣和写完搁笔将信笺吹干，一面把它封起来，一面问道：“安排好了？”
“是，”沈伯回道，“不过是三个小丫头，应该没什么才是。”
楚宣和将封好的信笺递给老伯，交代道：“这个一会送出去。表面越是看着无害的就越是要更加小心，我瞧着那个穿青色衣裳的应当有两下子。”
见沈伯将信笺放进怀里，楚宣和又叮嘱了一句：“等着对我们下手的人可不少，还是小心点为妙，我让她们上船也是想把危险放到明处，若她们对我们无害，你就当自己真招了几个烧火的吧！”
楚宣和没说出来的是，那个穿青色衣裳的丫环，多年前他曾在太师府太师夫人的灵堂上见过一面。
当年太师夫人女儿扶棺回乡，似乎就是回的琼花镇，司老太君要过寿了，司三姑娘自然是要回都城去。
只可惜当年跟着父亲前去吊唁，司三姑娘当时真个人都缩在宽大的孝袍里，也没能看见一点眉眼，即便是人站在自己面前，怕是也认不出来。
若当真是她，可为什么会绕一大圈走水路？实在是让人生疑，他船上的有些东西跟太师府多少有些牵连，决不能够掉以轻心。
晚饭时司清芜见沈伯给二楼送饭，便知道她们是不会和主人家打照面了，不过这样更好，她能稍微松懈一些。
露珠自上船后就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司清芜倒觉得她是有些紧张过度，便安抚她：“我们没钱没势的，应该不会对我们有什么企图，估计他们真就是缺个做饭的。”
“今晚我还是坐这守着比较好。”露珠一脸严肃。
司清芜无奈：“你要是不休息好，没了精力，等真有危险来临，说不定还得我保护你呢！”
见露珠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司清芜推她上床：“行了，赶紧去睡，否则我就直接抡棍把你打晕。”
等露珠和小荷睡下后，司清芜自己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担心翻来覆去的会吵醒她们，索性披了衣服去到甲板上看星星。
“运气真差。”司清芜自言自语，抬头黑沉沉一片，一点星光也无，船只在茫茫的暗夜中缓慢前行，仿佛正在驶入巨型怪物的大口，四周弥漫着淡淡的腥味，像是晒了两三天的咸鱼味，明天或许不是个好天气。
楚宣和走出房间刚好看到她站在甲板之上，虽然去了玮帽，可在阴影处还是看不清面容，唯有窈窕的身形在暗夜里依稀可辨。
“那里太危险。”楚宣和出声提醒，又问，“这么晚了，姑娘一人在这里做什么？”
饶是再清冷好听的声音在这深夜里骤然响起，也会将人吓个不轻，司清芜拍了拍胸口转过头瞪着始作俑者。
就着船舱里透出来的一点亮光，瞥见对方身长玉立背着手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好似刚才的声音不是他发出的一般。
穿衣打扮不似这船上的伙计，又是没有见过的生面孔，八成就是那未谋面的主人家了。
“本打算看星星，可惜天公不作美，这就准备回去了，多谢公子。”司清芜咬着牙福了福身子，这人走路半点声音都无，半夜里实在是吓死人。
对方没回话，只侧了侧身子，司清芜便知趣的回了房间，正要躺床上去睡，不想看见小荷突然坐了起来，忙喊她：“小荷？”
小荷偏过头一脸兴奋的看着她：“姑娘，你和露珠姐姐不是担心这船有问题嘛，那个老头之前说这里没人会下厨果然是骗我们的，你看这么晚了还有人偷摸着捣腾好吃的呢！”
司清芜一愣，这丫头莫不是在说梦话：“小荷，你睡了一觉怎么知道有人在弄好吃的？”
“奴婢听见啦，是炸肉圆子的声音，滋啦滋啦的，奴婢以前中秋除夕炸过好几回，错不了。”小荷眼冒精光。
厨房是在船的最底层，别说现在没人做饭，就是有，声音也不会传到这儿来。
司清芜皱起了眉，：“小荷，你是不是在做梦呢？”
“哎呀真的，姑娘你闻，还有肉圆子的香味呢，可是露珠姐姐之前说了不让奴婢夜里乱跑，奴婢现在都被馋的睡不着了。”小荷嘟着嘴抱怨着。
配合小荷奇奇怪怪的话语，一丝腥味在空气中浮动，司清芜眯了眯眼睛从腰侧抽出来一把匕首。
只观刀鞘，像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可抽出里面的匕首，竟是上好的玄铁打造，虽是年深日久，可也不影响它吹毛断发的本事。
司清芜将刀鞘塞回腰间，握紧了手中匕首，正准备喊醒露珠，就见她从床上一跃而起，警惕的看着门外：“奴婢怎么听见外面有打斗的声音。”
四周明明寂静的落针可闻，哪里有什么打斗声，小荷还在一旁流着口水，反驳道：“明明是炸肉圆子的声音。”
司清芜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还没来得及跟露珠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听见外面乱哄哄的有人喊道：“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看向身边两人的神情，确定这声音是三人都听到的以后，司清芜沉声吩咐道：“我们现在出去看看，你们俩一刻都不要离开我，若是有什么意外，记得保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