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芜陪着老太君去了正厅，正要在一旁伺候奉茶时，李嬷嬷拉住她，低声道：“这里有人伺候，三姑娘坐到屏风后面去，等需要您见客的时候，奴婢会叫您的。”
司清芜心下会意，跟老太君知会了一声后便带着露珠躲去了后面，隔着绉纱屏风能隐约看见一点外面的情形，陆续有各家的女眷被下人领着进来跟老太君祝寿，她多年不在都城基本都不大认识，还是雪梅从外面溜进来，一个个指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
一屋子的女人闹闹哄哄的说着话，没过一会便听见外面有人报：“长公主驾到！”
老太君在李嬷嬷的搀扶下起了身，往外面迎了迎，司清芜也前倾了一点身子去看，大禹的长公主只有这一位，虽说母妃身份不高，可也依然备受先帝宠爱。现如今虽说先帝已经去了，可往日的荣光却还是一点也没消散的。
越过门槛，长公主伸手搀住老太君的手，笑道：“您老今儿个可是大寿星，不用跟本宫多礼。”
人家客气是礼数，老太君自然不会拿乔，依旧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再请长公主坐下。跟在长公主后面的人依次走上前来，雪梅低声道：“这就是楚家的大夫人秦氏，后面是她的两个儿媳。”
只听老太君笑着招呼道：“秦夫人，真是好些日子不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李家的姑娘及笄，我们坐在一块儿吃酒。”
“是，今日我家婆母本是要一起来给老太君祝寿，怎奈她年纪大了，实在是不好坐马车颠簸，就请儿媳跟老太君赔声不是。”秦霜躬身福了福礼，又抬手让两个儿媳上前，吩咐道：“快来见过老太君。”
老太君笑呵呵的应下：“这可真是见外了，我现在也不大出门了，都是年纪大了惹的祸，你们今儿个能来就已经是给我这个老婆子面子了。”
秦霜又福了福身子，这才在李嬷嬷的引导下和媳妇们按主次坐下，她随意在厅堂里瞟了一眼，就看见站在李婉月身后的两位姑娘。
这几年但凡是有官家女眷举办宴会之类的，李婉月都会把这两个庶女带在身边，秦霜虽说不大出去应酬，可也见过几面，还是有些映像。
穿一身胭脂红的是大姑娘司筱兰，这颜色衬的她肤色白皙，越发显得她眼尾特意用胭脂绘出来的胭脂花瓣更加明艳，祖母的宴会打扮成这样，实在是不太稳重。
想到太后的意思，秦霜像是吞了一个苍蝇一般，她又抬眼去看了下二姑娘司筱竹，宝蓝色的石榴裙是真的好看，可被她一穿，却像是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没有一丁点的气质，和她姐姐站在一起，倒像个丫环似得，真不像是一个娘生出来的。
唉，秦霜在心里叹了口气，刚知道太后的意思时，太夫人在家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太后也实在是欺人太甚，竟是让他们楚家三郎去娶一个庶女回来做正妻。
这哪里是拉拢楚家，这明明是在打楚家的脸。
昨晚太夫人把她叫去房里，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跟她交代道：“他们司家再高抬那两个姑娘，可也遮盖不了她们是庶女的事实，想让我们楚家娶庶女做妻，那是没可能的事，除非他们愿意把嫡女嫁过来，不然的话，我们楚家不介意靠拢圣上。”
想到这秦霜笑盈盈的看向李婉月，问道：“听说贵府的三姑娘从外边回来了，怎么不见她跟姐姐们一起出来见客啊。”
李婉月转头看向老太君，老太君低头喝了口茶，这才回道：“我那孙女从小就面皮薄，在乡下待了几年就更是没什么出息了，人一多反倒是躲了起来，这会也不知道去哪了。”
她回望了一眼李婉月，心里则在冷笑，太后打的好主意，想要将庶女嫁进楚家，可也要人家楚家愿意娶才行，谁人不知楚家内宅之事，如今还是楚家那老太婆在打理，这种时候不现身，哪里是什么年纪大了，那是压根不想来相看孙媳。
“这样啊，那老太君反要让她多见见人才是，回了都城以后少不得有女孩儿家的交际，今儿个女眷颇多，正好有机会跟大家熟络熟络。”什么嫡女，竟是跟个宝贝似得藏了起来。
李嬷嬷在一旁笑起来：“秦夫人，我们家三姑娘还未及笄呢，这交际的事一年半年的也轮不到三姑娘身上去，她也才回来不久，让她且适应适应再说。”
未及笄！秦霜愣住了，旁边大儿媳伸手碰了碰她的袖子，秦霜才立刻回过神来，笑道：“这孙女碰见这样疼她的祖母，是她的福气，倒是我没养过姑娘，总想着赶鸭子上架，还请老太君不要怪罪才是。”
这话题说说笑笑就这样揭过去了，可李婉月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借着将各个女眷带去花厅的空档，她抽空将司太师拉去了房间里面说悄悄话。
“楚家这是什么意思？这秦霜一来，对大姑娘和二姑娘是问也没问上一句，看也不看上一眼”李婉月心里又急又气，“秦霜还打听三姑娘来着，难不成她们家楚宣和这么大的年纪要娶个小孩子回去，还要不要点脸了！”
楚家已故的老太爷是开国功勋，后来长子楚先河继承了大将军一职，虽说现在已经交了兵符，朝中也只是领了个虚职，可他在军中的名望却还是在的。
更何况还有他那两个儿子，如今在军中也是颇有能耐，若是再过几年，能重掌兵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他们想要结亲的三子楚宣和，虽说做了个文官，可他却是实打实的天子近臣，从结亲角度来说年纪是大了点，二十多岁的年纪正常来说早该抱上孩子了。
可放在朝堂上去看，那就不一样了，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在二十几岁就坐在了尚书的位置上，而这两年他又颇受圣上看重。
不然太后也不会这么多的人里独独看上了楚宣和，不仅背靠大树，自身还十分有本事，司天阳心思沉了沉，问道：“母亲怎么说？”
李婉月叹了口气：“婆母应该是不愿意的，连个面都没让楚家人见。可太后那边……”
司天阳摆了摆手打断了她，原先徐婉在世时，母亲对那个孩子说不上很好，后来让她去守孝六年，倒是也没见她拦着，现如今这么护着这个孩子，或许只是怜惜她生母不在了。
“既然母亲已经拒绝了，你有什么好着急的，太后那里已经敲打过了，若是楚家不配合，左右也怪不到你身上去。”倘若连太后都搞不定的婚事，那……司天阳想了想今日楚宣和的态度，总觉得这事有点悬。
李婉月噎了一下，她僵硬的抬起头去看司天阳，半晌才愤愤道：“那我花这六年时间去培养那两个丫头，难不成就打水漂了？”
司天阳有些不悦，虽说当初李婉月将两个庶女揽在名下是有太后发话的原因，可她毕竟是嫡母，照顾府里的儿女是应当应分的事，现如今说出这样的话，也实在是太过自私功利了一些。
“满都城这么多好儿郎，我司家的女儿难道还非得在他楚家一棵树上吊死！”司天阳冲了一句。先前在前院和楚宣和的一来一往已是让他心头起火，这会看李婉月也是这么经不住事就更是烦闷。
李婉月又是噎了一下，半晌没说出话来，管家在外面喊着有事禀告太师，李婉月也知道今儿还有正事要忙，这事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夫妻俩便赶忙相继出去会客了。
赵姨娘从拐角处走出来，看着两人匆匆远去的背影，哼笑一声：“看到了吧，毕竟不是你的亲生母亲，怎么会一心全然为你打算，你若一心想要嫁给楚家，还要自己想办法。不然过了这一村，后面还不知李婉月会给你找些什么货色。”
司筱兰咬着唇，声音悲愤：“楚家夫人明显是看不上我的，女儿又何必去自取其辱。”
“楚家那小子是个主意正的，不然不会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尚书的位置，他母亲的意见不代表他的意见，你长得这么美，怎么知道他不会对你动心？”赵姨娘拉着女儿的手，眼神向往，“他们那样的人家何等尊贵，你若是错过了就不后悔？”
离寿宴还有些时间，司筱兰心不在焉的回了房，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抬手抚上了鬓边的一朵海棠，她的长相完全继承了生母赵姨娘，一抬眼一挑眉，皆是风情。
她也知道当年父亲就是因为被姨娘的美貌给迷住了，才不顾老太君的反对，非要纳她这个奴籍女为妾，最后还将她的母家都给销了奴籍。
“翠色，你说我和三姑娘比，谁长的更好看些？”司筱兰看着铜镜怔怔的问。
翠色忙回道：“自然是姑娘最好看，三姑娘还是个孩子，连个女人都称不上呢。”
司筱兰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她拦住司清芜的那个晚上，她心头一跳，又想到楚家大夫人今日的态度，手指攥紧了些，吩咐道：“北苑的茉莉现在开的正好，我们过去采摘些回来，去给女眷们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