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笑起来：“以前倒是由着他祖母带来玩过，后来大了不能随意进内宅，便没再见过了，反正这次也只是背地里看看，你若是不如意，我们就再挑一挑也不防事。”
不论如何楚家都是不能进的，老太君心里补了这么一句。
司清芜便点了点头：“清芜都依着祖母，祖母若是觉得好的，那必是不差的。”
事情谈完了，老太君便嘱咐身边的丫环送人回去，走出老太太的院子，司清芜笑着请丫环留步：“怎好一直麻烦雪梅姐姐，今儿中午都帮我收拾半天屋子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老太君吩咐的，奴婢可不敢躲懒，也没多远的路，送到了奴婢就回来了。”雪梅没敢拿乔，虽说这府里的下人大多都遵照大夫人的喜好行事，可她是老太太院里的人，自然是老太太喜欢哪个，她们就跟着喜欢哪个。
司清芜没动步子，她抬眼看了看老太君的院子，笑道：“就是没多远的路，才不必麻烦姐姐跑这一趟，正好我想和露珠在这府里逛一逛，这么久没回来，变化挺大的。”
如此，雪梅也就不再推辞，等回了屋里老太君问起，便照原话答了，末了又说了一句：“三姑娘和善，对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没有什么架子。”
李嬷嬷拿着浸了热水的帕子递给老太君，扭头冲雪梅道：“还不都是因为你是老太君的人，不过这孩子心眼实诚，谁对她好，她心里也有数着呢。”
老太君擦了脸，将帕子递回去，心里略微思忖：这个时隔六年才回来的孙女，一回来就告了大夫人一状，总觉得是她有意为之，可比照着后面的事情来看，好像也不过就是真的在外受了委屈，回家见了大人，撒撒娇而已。
“她小的时候看不太出来，现在大了性子倒是越发像她母亲，你平日里不常夸人，今儿一天可都夸了几回了。”老太君扶着李嬷嬷的手，往内室走去。
伺候着老太君躺下，李嬷嬷给她掖上被子，轻声道：“主要还是得老太君喜欢，到底是您嫡亲的孙女，那是旁人没得比的。”
又或许这是徐婉留下的唯一一点骨血，对于这个救了司家的命根子，可却没有在司家得到善终的可怜女人，老太君的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老太君这边刚睡下，那边司清芜带着露珠才走到一半，府里隔了六年变化颇大，除了老太君和赵姨娘的院子没修整以外，其余地方或多或少都动了一些。
母亲生前住的院子更是不用说，早已经被改的是面目全非，想要从命案现场找到六年前的蛛丝马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来还是要从别处着手探查，司清芜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事，冷不防看见前面一个人影，顿时吓了一跳，忙停住步子喊了一声：“是谁在那！”
站在半道上等着的是司筱兰，她原本已经歇下，可想着老太太的态度，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便又吩咐丫环伺候自己穿衣，来了这花园小径。
就是没想到司清芜在老太太房里谈了这么久，这个季节虽说天气已经回暖，可夜晚温度还是很低，她站了大半天，手脚冰凉，心里老早就窝了一团火，这会看见穿着披风过来的司清芜，火气就更甚。
“妹妹和老太君说什么呢？竟是说到现在。”司筱兰语气不善，“本想去妹妹院子里等着，倒是没想到妹妹院子里竟是落了锁，在自己家里难不成还要防着谁？”
这家里的每个人都是要防的，司清芜心里接了一句，面上却是笑着：“原来是大姐姐，这不是在乡下养成的习惯，出门必锁院子的，以免有宵小进去偷了东西。现在回了家想要改了这习惯，总要一点时间的。”
她听见司筱竹从鼻子冒出来一声冷哼，也不在意，问道：“不知姐姐在这等着妹妹，可是有事要说？”
见她没有邀请自己去她院子的意思，司筱兰跺了跺脚，扭头示意跟在后面的丫环翠色离远一些，然后冲着司清芜抬了抬下巴。
司清芜双手拢在披风里，低声嘱咐露珠站远一些等着自己，司筱兰便满意的看着她笑道：“妹妹是个识趣的，既然如此姐姐有话就直说了。太后有意要给楚家指婚，人选将会从我们姐妹们中间选一个，老太君将你留下来说话，应该说的就是这件事吧。”
司清芜皱眉，转瞬又恢复淡然：“祖母提了一下，说楚家这次主要是要相看两位姐姐，还嘱咐我不得去楚家人面前露脸。”
司筱兰不可置信的看着司清芜，难道是她猜错了，老太太真的只是想要司清芜回来祝寿？而不是想将她嫁进楚家？
月光清冷的余晖落在司清芜的身上，她神色极淡，眉眼却是如水墨染过，相衬之下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趁着月色下凡，只为沾染一点这尘世间的露水，等到天明就会挥袖离开一般。
司筱兰自认自己的美貌不输都城各家贵女，可这会站在司清芜面前，反倒是在心里觉得自己落了下乘。
她攥紧了手指，紧紧盯着司清芜的眼睛，想要判断她这话的真假，可她脸上一点情绪也无，实在是看不出来。
“都城贵门之中规矩甚多，老太君有此嘱咐，大概是认为妹妹在外六年，没有好好学过规矩礼仪，即便是有机会进入楚家，估计也会得罪那样的豪门贵族。妹妹若是有自知之明，就该将老太君的话谨记在心才是。”说这话时，司筱兰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对方的眼睛。
司清芜微微一笑，眼角微弯如新月：“姐姐说的是，姐姐为我们司家长女，又最是貌美，想来楚家人选应该已经定了，妹妹在此就先恭喜姐姐了。”
这话简直是说到了司筱兰的心坎里，她十分满意司清芜的识时务，要是她能一直这么听话，她在嫁去楚家之前，也不会为难于她。
等回了院里，露珠伺候司清芜洗漱，嘴角带着嘲讽道：“娶妻娶贤，大姑娘却一直自持美貌，果然是姨娘生出来的，都是这种做派。”
司清芜听了只是笑笑，随后取下自己耳垂上的珊瑚珠，“大姑娘想要嫁进楚家，又担心我会成为她的威胁，今晚才会唱这么一出，你也不必在意。”
“那……二姑娘呢？今晚她可是处处在跟姑娘作对。”说到这露珠就是一脸的不高兴。
司清芜皱了眉，想了会吩咐道：“我瞧她没什么脑子，不过还是不能由着她跟我找麻烦，祖母说太后会在司家的姑娘里面选人，那就是说她们两姐妹都有机会。露珠，明日你就将今晚这事透漏给二姑娘院里，想来二姑娘应该也会很感兴趣才是。”
“知道了姑娘，不过夫人身前的房间都没了，您准备从何处下手？”露珠问道。
走在路上时，司清芜就在想这个问题，当年的蛊虫不可能自己从外面爬进来，还能准确的找到母亲的床榻，这事不论如何都需要府里的人在背后操控。
还必须要是亲近之人，当年伺候母亲的那些人，自从她回来就一个也没见过，不过这些也能想到，没有哪个女人会用之前主母的奴才，是全部发卖了，还是被弄去了别的地当差，明日还需好好查一查才行。
这府里还有不少的新面孔，也需要一个个慢慢了解清楚，想要查清当年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司清芜揉了揉额角，回道：“作案的痕迹没了，可人总会在的，顺着这条线总能查到些什么，明日你想办法去找管家要一份这府里的下人名册，若是能打听到以前那些人的去处就最好不过了。”
想了想司清芜又吩咐道：“还有找机会让小荷出去一趟，去城南的杏林医馆给铭城递个信，告知他一声我们的近况，顺便让他帮我查一下小枝的去向。”
露珠一一应下，等伺候司清芜睡下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小荷这会已经钻进被窝，只露出一个脑袋来跟露珠说话。
“露珠姐姐，你回来啦！”小荷打了个呵欠，顺手揉了揉肩膀。
露珠见状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又掀开她的衣领看了看她揉的地方，有些发红，似乎还有些肿，心里有些泛酸：“今天是不是累坏了，等打听好了姑娘让你打听的事，我就让姑娘将你调回来。”
小荷摇摇头，将衣服盖好，笑嘻嘻道：“是我自己揉红的，不碍事，厨房的不相信我的厨艺，只让我洗菜刷碗，今儿个洗了整整一天。都是跟着姑娘过好日子过的太久了，以前跟着爹娘挑担子挑一天都不觉得累的。”
露珠闻言心里更酸，虽说她从小就进司府做丫环，可她那时跟着姑娘，徐嬷嬷念着她年纪小，不怎么让她做事，平日里都是陪着姑娘玩，除了后来跟着徐嬷嬷练武，平日里是没做过什么重活的。
露珠伸手抱着小荷的肩膀：“好了，熬过这一茬，以后还让你接着过好日子。”
小荷咯咯的笑着，伸手去拉露珠一块儿躺下：“还以为露珠姐姐不喜欢我，我说话说不好，又爱吃，总担心会给姑娘惹麻烦。”
露珠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自己也知道啊，以后可要学着点。”
突然想起今儿个在老太君那里的一出，露珠忍不住又笑起来，是不会说话，可今天给大夫人上眼药上的是真好啊，当时她还以为是姑娘特意教出来的呢。
睡之前露珠将司清芜的吩咐一一交代给她，临了又嘱咐她：“明儿你去铭城那里，让他给你开点化瘀的药膏，厨房的那些老婆子们最是看人下菜碟，指不定还要你洗几天的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