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太夫人笑着跟前来家里做客的长公主闲聊：“宣和这孩子周岁的时候抓了一把木剑在手中，老身原本还以为他这辈子是注定要跟他祖父和父亲一样一身戎马，谁曾想最后竟是做了文官。”
长公主笑着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但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那都是在为大禹效力，楚大人自掌管刑部以来得了圣上诸多嘉奖，楚家这是为我们大禹培养了一位好官啊！说起来，也快要回了吧！”
“听说那边的案子已经结了，我们收到信，说是已经在路上了。”太夫人满脸的与有荣焉。
长公主点点头，斟酌着开口：“这次查了这么大的案子，楚大人功不可没，圣上定是要大赏的。”
她观了下太夫人的神色，话音一转：“楚大人年纪不小，这亲事至今还没有定下，也都是让刑部这些事给耽误了。这次回来太后有意要添上一点彩头，想要给楚大人指门婚事，不知道太夫人意下如何？”
“这臭小子何德何能居然让太后他老人家为他操心婚事，真是我们的罪过，老身在这里先谢过太后了！”太夫人垂下眼，不动神色的喝了口茶。
长公主不知道太夫人在想些什么，见她这话说了就不再开口，只好笑着道：“太后体恤是楚家的福气，能得太后赐婚也是楚大人日后的荣耀不是。不过太后也是不想乱点了鸳鸯谱，特意让我先来打个前站，满都城的好女儿不少，太夫人可有心仪的姑娘家？”
“长公主说笑了，老身年纪大了，已经不常外出走动，就是哪些人家有适龄的姑娘，老身也闹不清楚。”太夫人不动声色的将话给挡了回去，“况且向来儿女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我这个做主母的去相看孙媳妇的道理。”
长公主喝了口茶，随意道：“都城谁不知道楚大人向来孝顺，特别是对太夫人，那是十二万分的恭敬。”顿了下又继续道，“本宫瞧着太师府的姑娘正值妙龄，模样也是不错，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欢，倒是可以考虑一二。太夫人，您说呢？”
太夫人歪着头，似在思考长公主的话，但没过一会却传出来均匀有序的呼吸声。
长公主皱眉，一旁伺候的辛嬷嬷赶紧上前一步给长公主行了一礼，满脸歉意道：“哎呦，我家太夫人这是老毛病又犯了，真是年纪大了，还请公主恕罪。”
长公主身边的宫女冷哼了一声：“长公主面前如此无礼，岂是一句年纪大了就能揭过去的。”
长公主轻斥一声：“退下！休得对太夫人无理！”
宫女往后退了一步，辛嬷嬷看也不看她，只对着长公主又行了一礼，道：“多谢公主体恤，太夫人近日时常如此，平日里和家里人说话，也是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
“可请大夫看了？”长公主声音温婉，没有丝毫不悦。
辛嬷嬷立刻躬身答道：“也请大夫看过，只说是年纪大了，多多休息就好。”
长公主站起身盯着仍旧在轻轻打鼾的太夫人看了一眼，半晌才出声道：“既然如此你们便好生伺候着吧，本宫改日再来问候。”
屋子里的人连忙行礼恭送，等候在门外的楚家大夫人秦霜一路恭送长公主至门外马车上，“恭送长公主回府，今日招待不周，还请长公主见谅。”
踏上马车的脚步顿了下，长公主回头看了眼秦霜，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沉默着上了马车，楚家的事没有太夫人点头，跟谁说也是白搭。
秦霜恭恭敬敬的立在一侧，直到看着马车没影了，才匆匆返回太夫人的房里回话。
“走了？”之前还在酣睡的太夫人此时倒是一点也看不出疲惫的神情来，见儿媳点头方继续问道，“赐婚一事你怎么看？”
“太后既是差公主来问，那就我们挑几个钟意的女儿家给报上去！”秦霜不觉得这是个事，“我原本就看上了周家的二姑娘，想等着宣和回来与他说说再做打算，太后这事到让人有些措手不及。母亲，您要是觉得周家姑娘不错，咱们就把这姑娘名字给报上去得了。”
太夫人却是摇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长公主过来问话，不过是太后想要跟楚家交个好，至于人选方面，恐怕不会随我们的意，你在门外也该听见了长公主的话，她临走可是推荐了太后的侄孙女，司家的姑娘。”
“那两个庶女！”秦霜惊呼一声，后又在太夫人不满的眼神中收了声。
太夫人叹了口气：“周家那头要是早些定下就好了，若是在长公主来之前就办妥了这事，倒是无妨，现在再提岂不是在公然驳太后的面子。”
秦霜苦着脸：“太师府又岂是良善之辈，宣和是我最小的一个孩子，若是婚事不如他的意，我这个当娘的……”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太夫人沉吟片刻，吩咐道：“去唤大老爷过来商量一下此事，你当娘的不愿意，我这个做祖母的，又哪里舍得他日子过得不舒心，不过这事还是要尽快拿个章程出来才是。”
长公主一来，管家就去主院递了信，这会楚先河听说人已经走了，正匆匆往太夫人院里赶来。
秦霜派去的丫环刚好跟他碰个正着，他眉头一拧，便知道心里的猜测不假，这长公主平日里和楚家从不来往，今日突然登门，果然是带着目的来此。
等去了屋里听完太夫人的话，楚先河反倒是冷静下来：“太后垂帘听政多年，如今圣上想要独立掌权，随着朝中新晋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圣上已经开始着手培养自己的势力。太后这是慌了，不仅想要巩固自己手里的势力，还想要在年轻人中间分一杯羹，竟是想出了这种法子。”
太夫人冷笑一声：“虽然是极具女人特色的法子，但你不得不说这是个好法子。毕竟一旦两家结亲，以后我们就是不想帮也得帮了。”
这话让楚先河心中一凛，他抬眼看了看，辛嬷嬷立即有眼色的带着房间下人全部退了出去。
楚先河这才抬头跟太夫人道：“或许不仅仅为巩固政权一事，宣和马上就要回都城，太后这个节骨眼有意交好，会不会跟宣和查出的贪污受贿一案有关系。”
“你是说太后和贪污案……”秦霜惊讶道，随后又赶紧抬手捂住口。
太夫人握紧了手中的龙头拐杖，沉声问道：“这事不好说，我儿现在可有什么解决办法？”
楚先河手指敲着茶桌，半晌才缓缓开口：“一时半会我也没什么好主意，不过这事只要宣和不回来，我们总能往后拖一拖的。”
“对了，”楚先河想到些什么又继续道，“宣和回来的路上，刚好经过他外祖家，我们写信让宣和去看看他外祖父，再争取一点转圜的时间，我也好安下心来慢慢思考对策。”
“那也只能这样了。”太夫人摆了摆手，“事不宜迟，你回去写信吧。”
楚家三人心事重重，另一边长公主带着人已经回了九鸾宫， 层层叠叠的厚重帷幔前长公主正站在那回话，说到最后楚家太夫人睡着的情形，声音不自觉的便小了下去。
大殿里熏香弥漫，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她用那只带着弗朗茜的手指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好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过了许久，帷幔被太监一层一层挑开，两个宫娥扶着一个满头金玉朱钗的妇人缓缓走了出来。
太后望着还站着的长公主，摆摆手道：“坐吧，在哀家这里可不用这么拘束，辛苦你这一趟了。”
“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长公主恭敬的回道。
面对长公主的乖巧，太后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楚家的那个老婆子可不简单，当年楚老将军暴病而去，楚先河虽说有两分本事，可也只是个孩子，若不是这个老婆子在，楚先河不一定能补他老子的位置当上将军。”
长公主没有说话，这些很久远的事情，她实际上并不太清楚。
太后也没有让她答话的意思，继续道：“楚家如今在朝中举足轻重，但却不选择任何一方站队，楚先河想要在朝中维持平衡，哀家就偏要打破这平衡不可。这是大事，她一定需要时间考虑，没关系，反正我那老嫂子的寿辰还有些日子，我们可以慢慢来，你就先回去吧！”
走出羲和宫，那份沉重压抑随着外面的清风徐来，顿时消散了不少，长公主长长的喘出一口气来。
回公主府的路上，看见了楚家的信使往城外去送信，身旁的宫女低声问她：“这事可要禀告太后一声？”
如此光明正大的去送信，想必太后的耳目已然知晓，赐婚这种事情，楚家太夫人总要告知当事人一身。
想到九鸾宫里太后的那些话，长公主忍不住打了个颤，见宫女还在等着示下，忙低声吩咐道：“不必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楚先河的亲笔书信送至楚宣和手里时，船只刚好行驶到清福县的码头，福伯将信笺呈上去后，又禀告道：“那三位姑娘说是这在儿就准备下船了。”
楚宣和扬了下眉：“不是说去都城？”
“说是到此走个亲戚，其他的我也没好多打听。”
“安排好你的人，别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