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四更天了,楚宣和见她一脸倦容,便让她先回去休息,“既是要等到天明,我们还是要养足了精神才好。”
两人说完推开门出来,沈伯瞥了眼露珠,瞧见她偷偷松了口气,心下只觉得好笑,又忙问:“公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司清芜将蛊虫一事简单说了下,嘱咐道:“状态实在是不好的,就先捆起来,若还是觉察不对劲,还是像之前一样放点血出来就好了,熬到天亮以后,会有人来这里‘收尸’的。”
沈伯本想立刻下去安排,可心里对今晚的事情实在是好奇的紧,见司清芜就要走,忙凑上前问道:“既然都中了蛊毒,为何每个人情况不同,像姑娘和我们家公子一点事也没。”
“既然我知道怎么对付蛊虫,它们就自然不敢上我的身。”当年母亲房间找到的那只嗜血蛊就在她的身上,水蚊这种低级蛊虫只会对她退避三舍。
“至于你们家公子,”司清芜抬头看了楚宣和一眼,笑道,“那是他身上杀气太重,恶鬼还怕恶人磨呢,这些蛊虫自然也怕你们家公子这样的。”这话就是司清芜胡诌了。
说实话她也不清楚这人为何一点事没有,可能是水蚊没有咬他,也可能是他心志坚定不会受到幻听幻象的蛊惑。
若真是最后一种,心志坚定到如此地步,那这人也的确是很可怕的。
沈伯抬头看了眼楚宣和,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便摸着鼻子讪笑了一下改了话题:“那有人收尸又是怎么说?”
这下不仅仅是司清芜了,旁边的楚宣和及露珠都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露珠看不过去低声解释了一句:“既然有人想我们死,那明天肯定会来确认一遍的,如果是劫财的,那也要来搜船啊!”
沈伯恍然大悟,司清芜则带着露珠回去补眠,待房间门关上,露珠才低声问道:“冲我们来的?”
司清芜摇了摇头,她也弄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冲着谁来的,徐嬷嬷死后,她们再也没有遇到过刺杀,而此次去清福县也只有她们自己人知道,想来不会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对付她。
可这世上懂得用蛊的人不多,用这种东西来害人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饶是她已经将这事算在这船的主人家头上,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打鼓,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将对方除掉才好。
小荷已经被打昏了过去,露珠也没敢给她松绑,这大概是她最难熬的一个夜晚了,身上被粗糙的麻绳勒的浑身疼,醒来的时候还发现自己的手指上全是针眼。
她坐在床边,举着手指左看右看,噘着嘴:“就算我睡着了发癔症,你们也不能这么扎我啊!十指连心好痛的。”
露珠好笑的看着她,哄道:“中午给你加个鸡腿好不好?”
小荷翻了翻眼皮,重重的哼了一声:“别骗我了,这船上根本没有鸡腿。”
“等下了船就给你买,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露珠帮她梳头发。
“糖葫芦,桂花糕,糖人,还有赤豆元宵!”小荷掰着着手指一样样数着。
露珠无奈的摇了摇头,又一一应下,见她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又嘱咐她待在船舱里不要出去,独自提剑去了甲板上。
小荷待在船舱来回转了几圈,实在是太过无聊,便趴在一个小窗户上看外面,影影约约好像看到有一艘大船正往他们这边来,只是窗子太小,看不大清楚。
“出去看看好了。”这样想着就开了门,早把露珠的嘱托抛诸脑后了。
等她跑到甲板上时,发现今天船上的人几乎都到了这儿,而姑娘和一个穿着紫檀长衫的男子站在最前面,不知在说些什么。
“哼,姑娘和露珠姐姐出来玩,却让小荷一个人待在船舱里。”小荷生气的大吼一声。
露珠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急忙扯过小荷到自己身边:“你疯了,没看到现在这里很危险吗?快回里面待着去。”
小荷这才看到不远处的水面上真的有一艘大船往他们这里来,不同于他们船只的精致如画舫,对面的那艘船整个儿黑漆漆的,上面不知用什么颜料画着大大的骷髅头,看着就让人害怕。
黑色织金的旗帜在江风中飘飘荡荡,像是一片嵌着恶魔脸的乌云在向他们飘来。
一切如司清芜料想的一样,天明之后在马上就要到达下一个码头的时候,她和楚宣和一同站在甲板上,看着晨曦的薄雾中停着的一艘黑色大船。
“江洋大盗吗?你们到底有多少值钱的东西值得对方惦记,竟是惹得他们用蛊虫这招来对付你们。”司清芜看着江面好奇的问道。
不管到底是来对付谁的,司清芜决定一定要咬死了麻烦就是冲着这位公子来的,看他昨晚的样子,这船上的东西一定也不简单,或许背后的麻烦不比她们少。
对面的船只靠的越来越近,楚宣和隐约能看清几个人的脸,但却没有想象中熟人的面孔,手指敲着船舷,沉思了一会问道:“能找出你说的那个人吗?”
司清芜指着对面的一人回道:“那个满头白发,穿了一身青衣的人就是。”
“姑娘果然是高人,一下就看出来了。”沈伯夸道。
司清芜疑惑的回头问道:“这很难吗?你看他那一身跟船上其他人不一样的穿戴就能猜到了,这人倒是自信的很,一点也不遮掩,腰上还系了彩云一族的腰带,本来我也担心不好找呢。”
沈伯老脸都要没地方放了,想他堂堂坐前军师一样的身份,却接连被这个小丫头鄙视了几回了。
楚宣和朝司清芜看了一眼,又马上收回眼神,现在眼前的事情是最主要的,至于这个姑娘的身份还是以后再打听吧,于是问道:“接下来该这么办?”
司清芜双手合十,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再轻轻吐出几个字:“弄死就行了!”
远处的太阳刚刚升起一点点,金色的光线在少女的四周浮散出浅金色的光晕,杨妃色的裙摆在江风中浮动,像是开在碧波中央的一朵睡莲。
这样清丽绝尘的少女就在刚刚用着毫不在乎的口吻说着弄死一条人命的话,仿若人命只是草芥一般。
沈伯和一众人都愕然的看着司清芜,但是她似乎毫无察觉一般只定定的看着对面,只有楚宣和表情未变,仍旧是之前的语气口吻问道:“不需要做别的吗?那些水蚊?”
司清芜摇摇头:“操纵水蚊的人,母蛊是和主人有所牵连的,主子一死,母蛊不论藏在哪,也是活不了的,等母蛊死了,那些小东西也就跟着没命了。”
楚宣和点点头,朝后看了一眼吩咐道:“取我的弓箭来。”
司清芜不太懂弓箭,只认得沈伯送上来的这把弓材质是上好的紫杉,许是用了很久,表面已经光滑反光了。
楚宣和刚搭上箭,对面突然有人喊话:“我劝你们最好给老子即刻投降,赶紧的将好东西都送过来,兴许还能留你们一条狗命。”
话落音的一瞬间,一支乌金造就的箭矢破空而出带着风声正中满头白发的那人额头往下三指。
那个一身青衣的老头就这么直挺挺的在众人面前跌进江里,一时间对面的人也被这一场突发情况给惊住了,安静了好一会才又听见刚才的破锣嗓子再一次出声:“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加足马力,砸了他们的家伙。”
司清芜眉头紧锁,这些亡命之徒可不是那么好解决的,正打算问公子准备如何应战,转头却听见那人依旧用着波澜不惊的声调吩咐道:“通知炮手准备开火。”
司清芜看了一眼刚刚才推到甲板最前面的火炮,惊讶的问道:“你居然还有这种东西,那你刚才还多此一举。”
楚宣和倒是难得跟对方解释一回:“一炮轰过去,船会毁,但人不一定会死,他们常年在水上出没的,入了水就不好解决了。”
有了火炮这种强大的武器,这场麻烦就没有什么丝毫可担心的了,司清芜打了一个呵欠,摆手示意露珠叫上一旁嘴张的可以塞下鸡蛋的小荷一起回去补觉。
看着离开的主仆三人,沈伯走上前问道:“公子,您看接下来?”
楚宣和想了一会回道:“通知开船,不用在这里耗费时间,这些亡命之徒收钱办事,查不出什么的,倒是可以查一下这附近码头属于哪里管辖的,地方官员又是什么派系。”
“另外,”见沈伯要下去安排,楚宣和又喊住他继续吩咐道,“回去找人跟一下这三个人,看看到底是什么来路。”
沈伯答应下来,又好奇问了一句:“公子还是怀疑她们?”
楚宣和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什么也没说的就离开了,沈伯觉得自家公子实在是太过小心了一些,可一想到他们船上面的东西,还是赶紧照着他的吩咐下去安排去了。
两炮打过去,对面的黑色大船转瞬间便分崩离析,哭喊声,呼救声一时间响彻江面,司清芜躲在船舱里,从那个巴掌大的窗户口看见有几个黑点在江面上沉沉浮浮。
果然如那位公子所说,这些常年混迹水上的盗贼,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可看那公子的态度,像是不准备赶尽杀绝了。
可不管如何,那些落水狗短时间不敢再触楚宣和的眉头,他的船得以在江面上安全的往清福县行驶,而都城楚家却在这时迎来了一个意外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