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府里的刘嬷嬷带了个婆子往司清芜这院里来,她福了福身,指着后面那婆子道:“这是才来府里没多久的吴妈妈,但侍弄花草绝对有一手,姑娘前院想要个能看园子,又能帮忙照料花草的,吴妈妈最合适不过。”
司清芜偏头仔细瞧了瞧,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有些不放心的问道:“这事可跟母亲说了?要不还是明儿先禀了母亲,再让吴妈妈过来,我这也没那么着急。”
刘嬷嬷笑了下:“不打紧的,三姑娘这院子原本就是要配婆子和丫环的,只是最近因着老太君的寿辰,一时没转过手来,明儿个还要给三姑娘安排别的人,这吴妈妈先跟三姑娘见了礼,三姑娘要是觉着没问题,就让她明日直接来当值。”
“那就多谢刘嬷嬷了,我留妈妈在这问几句话,回头再让我这丫环送人出去,刘嬷嬷事多,便不劳烦您在我这耽误时间了。”司清芜笑着道。
露珠忙适时的送上一小袋碎银,跟着送人出去:“还要麻烦刘嬷嬷明日给我们院里挑小丫头时,挑些聪明伶俐的。”
门窗大开,小荷要上前一一关上,被司清芜抬手给阻止了:“你们在门口守着就成,要是有人来一打眼就能看见。”
她示意吴妈妈在一旁坐下,不经意的拨弄着腰上系着的玲珑佩,轻声问道:“妈妈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吴妈妈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咬着牙道:“自然是要了那贱人的命,老奴想过了,这事还需捅到太师那儿,她即便不死也会脱层皮。”
司清芜摇了摇头,淡淡道:“她不会脱层皮,更不会死。”
“那可是太师的孩子,大夫说了十有八九是个男胎,那个贱人连太师的子嗣都敢暗害,太师能饶的了她!”吴妈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尖声质问道。
司清芜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父亲睡了你的女儿,却没声张,府里的下人都在传你女儿是因为和外人有了苟且才怀了孩子,外面男人不认账,你女儿才自己抓了红花。”
“放屁,这些大嘴巴的人都该去下拔舌地狱!”吴妈妈恨的眼睛通红。
司清芜站了起来,在屋里走了一圈,再回头去看吴妈妈,见她脸上还维持着那一抹恨意,只叹了口气:“你半夜用口技在太师府装神弄鬼,不就是因为莲儿告诉你绝不能去太师面前直接告状嘛。下人的话不是空穴来风,赵姨娘手里握着你们的证据?”
吴妈妈嘴唇嗫嚅着动了动,过了半晌怔怔的落下泪来,“那是个很好的人家,小伙子亲自去银楼给莲儿打了一支银钗,莲儿便给人绣了帕子,但东西最后都落在了那女人的手里,最可恨的是她一转身将她送去了太师的床上。”
“如此我们也只能认命了,后来想着莲儿好歹伺候了赵姨娘这些年,凭着这样的关系总该能给她一个名分,可是那个……那个贱人,只嘴上说的好听,却一点也没为她打算,最后发现……发现……”吴妈妈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司清芜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夜幕,不知怎么就想起船上待的那个夜晚,她叹了口气把故事给补齐,“最后发现莲儿怀了孩子,大夫和知道的人都说极有可能是个男胎,你们想要母凭子贵,结果却被赵姨娘的一碗打胎药给毁去了所有。”
吴妈妈抬起头,脸上因为极大的恨意而变得扭曲:“莲儿说如果孩子生下来,若是个男孩,就抱给赵姨娘抚养,可她依旧容不下她。莲儿,我苦命的莲儿,那一碗药不仅打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打碎了她这一辈子做母亲的机会啊!”
司清芜觉得心里闷得厉害,她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府里如今有了大夫人,赵姨娘怎么可能还有机会抚养孩子。”
“莲儿最初就说要告诉太师,可那个贱人手里握着东西,威胁莲儿说若是捅了出去,她便说她肚子里的是个孽种,最后可能还会连累说亲的那个小伙子,我是实在没办法了,便想着用口技在太师府搞些动静出来。”吴妈妈抬手使劲捶打着胸口,仿若这样可以分散一些心里的痛苦。
小荷转过身子佩服的看着吴妈妈:“您的口技还真是厉害啊,那天晚上可是将我吓了个半死。”
“早些年还指望这个在酒楼里混过饭吃,”吴妈妈擦了把眼泪,抬起头看着司清芜,“老奴总想着对付赵姨娘,一时大意竟是差点被赵姨娘发现,若不是三姑娘搭救,怕是我们母女两都要搭在这府里了。”
她抬眼去看司清芜,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一个小姑娘,做起事来却十分冷静,用一只发情的猫就将赵姨娘对她们母女的怀疑都打消了干净。
吴妈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姑娘既是愿意搭救老奴,老奴恳求姑娘给我们指条明路。”
司清芜抱着茶盏,搭救吴妈妈的那一刻她便做好了要对付赵姨娘的准备,可是在司府,这件事不能由她来做。
露珠轻轻扶起吴妈妈,轻声安慰道:“吴妈妈心里难受我们都能理解,可姑娘在这府里根本就说不上话啊,这事您要求,也该求到大夫人那去,她才是这司府后宅的主人。”
吴妈妈愣愣的去看司清芜,司清芜叹了口气:“我救你,是可怜莲儿的遭遇,还有我父亲那未出世的孩子,可若是要对付赵姨娘,我却是没有办法了。”
“那……那大夫人就肯帮我?”吴妈妈犹豫,“况且那证据?”
“你只需实话实说就好,大夫人若是想要帮您,区区两件信物不是问题。”司清芜声音渐渐冷了下去,“谋害司家子嗣,身为大夫人势必会一问到底的,你放心好了。但这事你也不能生长,闹得人尽皆知让赵姨娘有了防备,还是私下里说得好。”
露珠看着小荷将吴妈妈送出去,回过身子给司清芜倒了杯温水:“大夫人真的会帮吴妈妈?”
“莲儿刚刚被查出来身孕,大夫就说她必定是怀了男胎。”司清芜冷笑一声,“即便是舅舅,也没有这个把握,赵姨娘若不是怕她怀了男胎会威胁自己的地位,也不会狠心下这个毒手。”
露珠恍然大悟:“姑娘怀疑,幕后推手是大夫人,也是,若是赵姨娘有了助力,她在这府中又一直没有身孕,总要被人诟病的。要是能借此除了赵姨娘,大姑娘和二姑娘可就得完全依附她了,这事大夫人一定会上心的。”
一夜过去,院子里的连翘开的热闹极了,司清芜剪了蓬蓬松松的一大把,看见刘嬷嬷带着一行人从外院进来,便一股脑交给了小荷,拍了拍手上的花瓣屑,跟刘嬷嬷笑道:“这么早,麻烦刘嬷嬷了。”
“老太君盯着呢,老奴可不敢耽搁。”刘嬷嬷挥了挥手示意几人上前,“一共四个小丫环,房里两个,外院两个,另外吴妈妈昨晚您见过了,还有这一位是安嬷嬷,老太君那儿拨出来的。”
司清芜点了点头,看了看那四个小丫环,问:“都叫什么?”
刘嬷嬷指着站在前头的一个回道:“这个叫春桃,是四个里面年纪最大的,后面依次是春雨,秋露和秋枫,姑娘若是觉得名字不好,后面再改也行。”
“这不是挺好的,”司清芜冲她们笑了下,转头又问,“刘嬷嬷来这么早,母亲那儿怕是还没来及知会一声吧。”
刘嬷嬷福身回道:“三姑娘若是觉着这几人可用,老奴这就准备过去回话了。”
“刘嬷嬷挑的人自然都是好的,更何况安嬷嬷还是祖母的身边人。”司清芜笑起来,“既是没回话,这边我让露珠去说一声好了,没得让刘嬷嬷再多跑这一趟。”
刘嬷嬷乐的少一分差事,拿着小荷送上的一支银钗,满面笑容的出了院子,露珠在屋里将箱子上了锁,无奈道:“总这么打赏下去,我看姑娘得去外面抛头露面挣花销了。”
司清芜翻了翻桌上的书页,不在意道:“听小荷说铭城在杏林医馆挣的可不少,以后要是真有机会出了这大院,开个医馆也饿不死你们。”
她说完看了眼门口,见吴妈妈正筹措不安的等着,便吩咐道:“露珠去给母亲回话吧,顺便让吴妈妈将尽早剪的连翘给母亲送些过去,放在屋里倒也好看。”
见吴妈妈从露珠手里接过连翘,又一字一句的嘱咐她:“实话实说,不要有一丝隐瞒,她是大夫人,你糊弄不了她的。”
吴妈妈连忙点头跟着露珠去了,司清芜又唤来小荷吩咐道:“管家那边回了话,说是许婆子的住址找着了,你去让人写了来,再去祖母那里递个话,就说我们准备出门去给许婆子送药方。”
小荷唉了一声,身子却没动,只抬眼看了下外面几人,悄声问道:“这几个人能用吗?”
司清芜也跟着看了下,暂时也不大确定,“别让她们进我屋子,先放在外面做段时间再看吧,要真是别处有意送来的,总会有露马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