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子与每文2021-08-22 23:332,349

  人间,都城槐县,风雨晦暝。

  十三岁的孟七喜浑身湿透地出现在衙门门口,踮起脚尖重重敲起了堂鼓。连续不断击打之后,一名衙差才懒散走出来。

  衙差呵斥:“喂!你个小丫头,知不知道这鼓是不能随便乱敲的!”

  孟七喜仰起精致的小脸,红着眼眶,坚定说道:“求官老爷判我爹娘和离!”

  衙差愣了一下,哪有孩子让爹娘和离的道理!

  衙差挥手赶人:“走走走,要和离就走正常程序。这堂鼓只有在紧急事件、重大冤情下才能敲。回去吧。”

  这雨天本就是最好睡觉的时刻,莫名其妙就被这丫头给打扰了。衙差就想赶紧回去接着睡觉,于是伸着懒腰准备转身离去。孟七喜眼神一变,忽然上前一步拔出衙差腰间的刀拔腿就跑。

  衙差见状,急了,大喊道:“你个疯丫头!把刀还给我!站住!”

  迎着大雨,衙差朝着孟七喜追去。

  孟七喜拼命往家的方向跑着,加上雨天路滑,不熟悉路况的衙差硬是一直追不上她。眼看到了家门口,孟七喜才停住脚步,衙差一下揪住了她的衣领。

  衙差气喘吁吁:“你……知不知道……抢……抢这刀是……要……”

  孟七喜任由衙差在那说着,她用力推开了家门。

  屋内有女人哭喊的声音,隔着院子都能清晰听到那绝望的求饶声。

  “别打了,别打了,我求求你了!真的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孟七喜红红的眼眶,已经分不清她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她将刀还给了衙差,哽咽的声音:“再不和离,我娘就要被我爹打死了。”

  衙差顿时明白这丫头抢他刀的原因了。

  女人凄惨的哭喊声越来越烈,也越来越频繁。

  衙差心中一紧,接过刀就冲了上去。

  孟七喜小小的身板背着包袱,搀扶着母亲吴氏缓缓从家中走出。刚出门就遭到了街坊邻里异样的目光。自从孟七喜在衙门击鼓要求爹娘和离的事后,衙差将殴打妻子的孟父给抓到了衙门。证据确凿,县老爷最终判了两人和离。

  孟父是一位落魄的秀才,平日里靠教书为生,最喜饮酒作诗,手巧的吴氏便常常为他酿得美酒。一家人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和睦美满。但自从孟父屡次未中举人后就开始借酒消愁,总是抱怨吴氏家境不好,未能助他成举人。孟七喜眼见父亲性子逐渐变化,却没想到会有一天开始对母亲动手。这段日子以来,父亲总是一喝酒就开始殴打母亲。平日里书生儒雅的父亲宛如变成了一个可怕的疯子。母亲身上的伤刚开始结痂,父亲又开始动手。孟七喜劝过母亲逃,母亲却没有勇气;她也劝过母亲去和离,母亲却觉得这是件丢人的事。那时孟七喜便心中一直有个念头在提醒自己:此生绝不会爱任何人!

  最终忍无可忍之下,孟七喜才跑到了衙门。

  街坊邻居都认为孟父是一个斯文有才情的人,怎会做出殴打妻子的事情!在大家窃窃私语的八卦声中,孟七喜感觉到了母亲浑身的颤抖与羞愧不安。孟七喜紧握住母亲的手,母亲冲她点点头。两人打算要离开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刚走出槐县没多久,吴氏体力有些不支,孟七喜便搀扶着母亲到前方的凉亭里歇息。殊不知撞见了孟父正在此喝酒。

  拎着酒瓶的孟父白皙俊秀,一身素衣,看上去儒雅敦厚。也难怪街坊们都不信这样一个男子会在家殴打妻子。

  看到孟父在此,吴氏浑身一颤吓得差点瘫软在地,孟七喜及时扶住了母亲。

  孟父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吴氏,又把目光落在孟七喜的身上。

  “你出生时,所有亲友都说你不祥。一个正常的婴孩身上怎会有那样妖冶的图案?但我念骨肉之情未听别人的话将你遗弃。呵……”孟父喝了一口酒,冷笑的语气,“谁知你竟叫人将我抓走?还让你娘与我和离?”

  孟父浑身酒味,带着血丝的愤怒双眼看向孟七喜,咬牙切齿说道:“早知你如此不孝,还不如当初就掐死你。”

  孟七喜被父亲的模样吓得退后一步,但她仍然紧紧护住母亲在身后。

  “爹!你整日喝酒喝糊涂了吧!是你自己仕途不顺,却将怨气撒在娘身上,读的那些圣贤书都喂了狗吗?”孟七喜理直气壮质问道。

  这时隐身在一旁的冥界判官之一的罚恶司都忍不住嘴角带笑地看着孟七喜。身边的黑白无常很纳闷地看着罚恶司,两人眼神来往交谈着。

  黑无常挑眉:“我们在这里等着带魂回去,他为何要跟来?”

  白无常挑眉回应:“不知道啊。”

  黑无常再挑眉:“你看到他刚才在笑吗?比哭还难看!”

  白无常挑眉回应:“凶神恶煞的罚恶司居然也有笑的时候,太可怕了!”

  罚恶司头也不回地说道:“若是你俩再在背后议论我,明儿个就去十八层当差去。”

  黑白无常一听,赶紧跟罚恶司赔个不是。罚恶司压根不搭理二人,只顾盯着孟七喜看。

  孟父听了孟七喜的话,狠狠将酒瓶砸在了地上。他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片,疯疯癫癫地走向孟七喜。孟七喜将母亲护在身后缓缓后退。

  “爹,你要做什么!”孟七喜的声音有些颤抖。

  孟父一把捏住孟七喜的下巴:“看看你这模样,再长些日子倒真是能卖个好价钱,说不定我还能父凭女贵!至于你……”

  孟父癫狂的神情看向吴氏:“就算和离了,你也别想走!”

  孟七喜猛地被推开,孟父举起手中的酒瓶碎片就朝着吴氏的脖子处划去。孟七喜情急之下飞扑过去紧紧抱住孟父的腰部。

  孟七喜急喊:“娘!快逃!快逃啊!”

  孟父见状,狠狠扯住孟七喜的头发,还拼命击打她的头部。

  吴氏哪里跑得动,她见女儿被孟父殴打,也不知哪里来的劲儿和勇气,狠狠上前对着孟父的手臂就是一咬,瞬间疼得孟父酒都醒了几分。

  罚恶司眉头紧皱,眼里看着孟七喜满眼都是心疼。原本就凶神恶煞的样子更渗人几分。他向黑白无常问道:“此人命数何时结束?”

  黑无常翻了一下生死簿:“就在此刻,死因是饮酒过量。”

  罚恶司松口气后抬头看去,孟父就在再次冲向吴氏的瞬间,忽然心脏一紧,他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僵直地倒地。

  孟七喜和吴氏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自己的丈夫会这样突然地死去。说不清是一种彻底解脱的发泄还是出于十几年来夫妻一场的缅怀,孟七喜在为父亲插上木头做的简易墓碑那一刻,吴氏放声大哭了出来。

  孟七喜郑重地在父亲墓前磕了三个头,说道:“多谢你养我一场。我和娘要去过新的生活了。”

  孟七喜起身,为吴氏擦去眼泪,两人相互搀扶依偎着离去。

  隐身在一旁的罚恶司望着孟七喜的背影,毕恭毕敬地跪地叩拜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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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良辰奈何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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