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冥界的入口处,已经被施了苍梦之术的魂魄们正依次整齐有序地穿越混沌之地抵达冥界。苍梦之术乃冥界独有的法术,只对魂魄有用。此术方便黑白无常控制魂魄,能将他们顺利带回冥界。中了此术的魂魄们,双眼泛白,仿佛浸入梦境般无神。
黑无常将一个个魂魄引导进入混沌之地,白无常则一如既往确认着带回来的魂魄数量。可当白无常数到最后时,他先是不解,随即怀疑,在看完生死簿后忽然紧张口吃起来。
白无常颤威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黑无常,说道:“好,好像少,少了一个……”
黑无常眉头一皱,说道:“不可能!这种事从未发生过!你数错了吧!”
丢失魂魄,此乃冥界失职大罪。白无常连忙将生死薄递到了黑无常的面前。黑无常一看,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寒气外露,这是紧张心慌的表现。
“怎么会这样?”黑无常再次仔细看了看生死簿,仔细确认了一番。
生死簿上今晚收的魂魄名字中,唯有一人的名字还是呈现黑色,而方才进入冥界的魂魄们名字则呈现灰白色。这代表的确还有一人未进入冥界。可此时冥界的入口处,已经空无一魂。
那名失踪的魂魄正是指认孟七喜是凶手却又突然身亡的老淮。
白无常手足无措看向黑无常,声音颤抖问道:“怎么办?”
事已至此,黑无常只能说道:“你先回去,我去找找。若是找不到,咱俩就只能等着受罚了。”
就在黑白无常准备分头行事之时,罚恶司突然威仪现身。
黑白无常互相看了一眼,心虚行礼道:“参见罚恶司。”
罚恶司看向两人,悠悠说道:“你们要找的可是他?”
罚恶司从宽大的衣袖中拎出一个小小魂魄,放到地上后恢复成正常身形。此魂魄正是丢失的老淮。
黑白无常顿时面露喜色相识一笑,甚幸啊!可随即两人一想到是罚恶司找到的,那岂不是丢失魂魄的事他已知晓,两人心中又是一番紧张难耐。
“请罚恶司恕罪。”黑白无常纷纷跪拜。平日里这罚恶司就不好相处,行事严苛,这一次怕是难逃失职之罪了。
谁知这一次罚恶司竟只是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快带回去吧。”
黑白无常还未反应过来,罚恶司就消失在眼前。两人面面相觑,心中顿时一扫平日里对严苛的罚恶司所有不满,随即便带着老淮进入了混沌之地。两人自然是不会知道,老淮之所以丢失了片刻,带走他的人正是罚恶司。
罚恶司对中了苍梦之术的老淮施法,让他回答出了是何人想要陷害孟七喜。
“是住在城外水阁的秋婆,她给了我一笔钱,叫我指认孟七喜。”
冥界首条律法便是不得干预人间之事,否则将陷万劫不复之深渊,永世不得超生。他守在这六界统一后的冥界中,只为等一个人的转世,那便是孟七喜。
她上辈子过得太苦,这一次只为护她这一世平安。
阴暗的监牢里,狱卒又一次准备将孟七喜牢前早已凉透的饭菜端走。
“不必麻烦了。”靠在角落,只看得见半张脸的孟七喜不带悲喜地轻声说了一句。
狱卒端着饭菜,犹豫道:“可是……韦大人说了,凉了就给您换个热的,直到您用了为止……小的只能奉命行事,这都换三回了,您不饿吗?”
狱卒的话多少有些责怪孟七喜的意思。他知道韦大人对这个犯人有些特别,不好得罪,但这饭菜都换了三次了,也是有些烦了。
“放着吧,我吃。”孟七喜起身走来。
狱卒面露欣喜,连忙将饭菜又放下,讨好说道:“那您慢慢吃着,有事叫我就行。”他偷瞄了一眼孟七喜后迅速离去。
孟七喜坐在牢房边上,伸手拿过饭菜。看到碗中的饭菜,她想起四年前将翠翠带回酒馆后,娘亲也是递给翠翠这样的一碗饭菜。饿极了的翠翠每吃一口都要给娘亲磕一个头,谁也拦不住……
想到如今翠翠惨死,孟七喜泛着黑气满是复仇情绪的眼中滑落出一滴泪水。
城外的水阁是一座外观低调,地处偏僻的老宅。墙上的红色墙皮已经脱落了大半,门前萧索冷清,尽是落叶铺地,似乎很久没人来过。听夜踩在满地的落叶上,发出窸窸脆脆的声音,他带着十二分警惕推门而入,挥开门前的蜘蛛网,首当其冲跃入眼帘的竟然是院中放置的一落满尘土的顶空花轿。
这是一个拜堂喜事的场景,红色的绸缎,红色的聘礼,红色的灯笼,红色的囍字……那些触目惊心的红色却带着悲凉和可怖的色彩。这座叫水阁的宅子好像被时间定格在了这大喜的一刻,这场拜堂的仪式似乎并没有结束。
“你来了……”听夜还没走几步,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他循声望去,一个岣嵝身形的老妪正坐在大堂之中。
“你究竟是谁?”听夜认得那双与面容极其不符的眼睛,此人正是那日在树林中断他七尾的人。所幸他跑得快,遇到孟七喜被其所救。否则早已死在这心狠手辣的老妪之手。
“我与你无仇无怨,若只是想要我的内丹,给你便是!不必牵连别人!”听夜认定了此人只是为了自己的内丹。
秋婆发出一阵磔磔怪笑声,缓缓起身走到院中。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秋婆看向听夜,她那双年轻的眼眸竟然流露出一丝温柔。
听夜看了看四周,随意说道:“不就是个破宅子么!说那么多干嘛,我只是为救七喜而来,不想与你废话。”
秋婆那皱纹布满的手轻轻抚摸墙上的囍字,略有感触说道:“十六年前,这是我与你父亲拜堂成亲的地方。”
听夜身躯一震,原本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忽然愣住。他打小便是身为狐王的外祖父养大,从未见过父母。狐王告诉过他,双亲因意外离世,听夜也从未多问过一句。
忽然听到父亲这个陌生的词,听夜神色复杂起来,他吞吐问道:“你,你是我母亲?”
不问还好,这一问倒是让秋婆忽然神情大变!她瞬间隔空擒住了听夜的喉咙,面目狰狞吼道:“我怎会是你母亲那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