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七喜和道煌刚走到韦府附近,府门便被从里面推开。只见一个道士打扮的人走了出来,二人立刻认出此人正是那日将他们打落悬崖的北道长。同时默契驻足,不禁面上都是一惊。
“是他!难道之前我们遇袭都是韦城的指使?”孟七喜震惊之余,眼睛里满是怒火。
“可他若真是听命于韦城,为何当初又要劫杀王小姐?”
道煌的话提醒了孟七喜,她这才想起第一次遇到北道长时,北道长将她误当成要嫁给韦城的王小姐,而痛下杀手的情形。孟七喜一时也想不明白,北道长若真是韦城的爪牙,又为何要杀掉韦城要娶之人?
翠翠、王小姐都是年纪相仿的女子,她们总归是有些共同点的……
“难道是因为她们的生辰?”孟七喜脑海中灵光一闪,她连忙问道煌:“我记得你曾经说过,韦城想娶王小姐是因为她的生辰八字?”
道煌点点头道:“没错,说甲子月,甲子日,甲子时出生的女子于韦城而言是大利大贵之人。”
孟七喜白皙的肤色瞬间暗了下去,她字字咬着牙缝说道:“翠翠也是甲子月、甲子日、甲子时出生的。”
道煌闻言,凝神道:“这定不是巧合。”
孟七喜虽然不清楚北道长为何要对甲子年、甲子月、甲子日生辰的女子下手,但她已经确信,翠翠之死必与北道长脱不了干系。既然今日遇到,那就索性直接问个明白。想至此,孟七喜不顾道煌阻拦,快步向北道长走去。
“站住!”孟七喜一声大喝,喊住了正要离开的北道长。
北道长闻声转过头来,看到孟七喜和道煌,似乎并不吃惊。原来他昨夜前来探望韦固病情,之后便留宿在了韦府。方才他已从韦城口中得知,道煌和孟七喜来过的消息。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二位,看来是贫道小看了你们。”
北道长虽然语气平静,但心中却充满了疑惑。他本以为孟七喜和道煌之所以能逃出绝壁,是因道煌恢复了法力。但此时他却敏锐察觉到,道煌的法力非但没有恢复,而且就连仙力都已尽失。至于孟七喜虽然有乌号弓傍身,但毕竟是个肉体凡胎,绝无可能带着一个累赘爬出悬崖,那他们到底是如何逃出生天的呢?如今二人看到自己非但不躲,反倒大剌剌前来兴师问罪,断不可掉以轻心。想至此,北道长暗暗运转法力,做好了防备。
“我问你,翠翠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杀的?”孟七喜咬牙切齿,怒视着北道长,眼神中的怒火仿佛就要喷射而出。
“翠翠?是何人?”北道长一怔,显然他对这个名字感到十分陌生。这倒也怪不得他,当初翠翠向韦城赎身时,被韦城知晓了生辰,这才被韦城送到秋婆那里成为了法阵的祭品,而这一切北道长确实并不知情。
可北道长的反应却让孟七喜更加愤怒,她不能容忍自己的至亲好友,竟然死得如此悄无声息,甚至就连凶手都毫无印象。
“翠翠是我的至亲!她曾在韦府当差,她的生辰是甲子年、甲子月、甲子日!”孟七喜强忍悲痛,一字一顿说完了这句话。
北道长闻言,心中登时猜出了其中缘由,知道这必是韦城背着自己干的好事。然而就和每个护犊子的家长一样,北道长首先想到的并不是要好好教训韦城,而是迁怒于孟七喜和道煌,心中打定主意要将二人灭口。
孟七喜见北道长迟迟没有开口,以为他是默认了罪行。于是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双手一张召唤出了乌号弓,对着北道长便是一箭。北道长早有准备,一个闪身躲过攻击,接着纵身一跃向远处跑去。孟七喜见状,立刻便要去追,却被道煌一把拉住。
“别追!小心有诈!”道煌劝道。
“就算有诈,也不能就这么让他跑了!”
孟七喜虽然也很清楚北道长不战而退,其中必有蹊跷,但此刻她脑海中满是翠翠死时的惨状,就算前方是天罗地网,她也要搏命一闯!于是孟七喜一把甩开道煌,直追北道长而去。
道煌无奈叹了口气,也忙跟着孟七喜追了下去。北道长跑了没多远,径直拐进了一条小巷。孟七喜和道煌也追着他进了巷子,却发现北道长竟消失不见。
“那贼道去哪了?”孟七喜四下观望,愤恨难平。
“我也没看到。七喜,我们先回去吧。”道煌摇了摇头,再次劝道。
“可恶!让那贼道逃了!”孟七喜恨恨地说道。
“哈哈哈哈……”
一阵刺耳的笑声从二人头顶传来,道煌抬头望去,只见北道长飘飘然从一间屋顶上一跃而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贫道怎么会逃?只是不方便在韦府前动手而已。”北道长负手而立,阴笑着看着二人。
道煌心头一紧,忙将孟七喜拉到身后,警惕地盯着北道长。然而孟七喜却按捺不住脾气,一把拨开道煌,两手一张再次召唤出了乌号弓。看到乌号弓,北道长不敢怠慢,忙后退几步,催动法力,双手燃起了一团火光。
“你不逃最好!今日我要与你一起算算总账!”
孟七喜说着,搭起乌号弓,对着北道长射出一团黑烟。那团黑烟飞着飞着,倏然分散,化为无数利箭直奔北道长而去。北道长冷笑一声,双手一推,手上的火焰顿时化作一面火盾,将袭来的黑烟尽数打散。
北道长微微一笑,正待说些什么,却忽然发现那些消散的黑烟竟又汇聚在一起,重新化为数道利箭,从不同方向直奔自己而来。北道长虽使出浑身解数,但仓促间仍躲闪不及,还是被一道黑烟击中了手臂,留下了一道黑色的伤口。
北道长虽伤得然不重,心头却是一震:这还是万年来他首次受伤。北道长眉头紧蹙,低头查看伤处,只见伤口不断冒出黑气,顺着血肉快速蔓延,所到之处皮肉尽皆萎缩,很快便状如枯骨。北道长一惊,这乌号弓不愧是神器,竟有如此可怕效果!他不敢怠慢,忙伸出手指发出一道火舌,生生将伤口烧成黑炭,那股黑气接触不到血肉,这才停止蔓延。
道煌看着北道长狠厉的手法,心头也是一懔。此人对自己下手都如此决绝,可见是个狠辣之人。道煌不禁担心起来,下意识地挡在了孟七喜的身前。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是贫道大意了。”
北道长抬头望向孟七喜,虽然他脸上带笑,眼神中却满是杀意。他没料到不过几日不见,孟七喜的法力竟然如此精进,而且对乌号弓的掌握也更加得心应手。之前孟七喜只能将这神器的威力发挥出两成,如今竟已提高到了五成。北道长担心假以时日,孟七喜怕是会成为难以对付的劲敌,于是决定不再留手,无论如何都必须除掉此人。
“今日你俩就葬身于此吧!”北道长语气冷漠,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只见他忽然张开手臂,漂浮到了半空,周身笼罩在一团光晕中,身上的道袍竟无风自鼓,须发也根根立起,模样极为骇人。
道煌虽已失去法力,但也看得出这正是北道长将法力运转到极致的表现,他忙抓住孟七喜的胳膊,想将她往后拉。
“七喜!小心!”
孟七喜却丝毫不惧,她挣脱道煌,对着半空中的北道长弯弓便射。数道黑色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直奔北道长而去。
北道长静静地看着黑色利箭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猛地一声怒吼,发出一股猛烈的罡风,将黑色利箭吹得烟消云散。道煌和孟七喜也被这巨大的冲击波震飞出去,摔倒在地。
不等二人起身,北道长双手一挥,又唤出一颗烈火流星砸向二人。那磨盘大的陨石带着烈焰,以雷霆之势从天而降。眼见孟七喜要被砸到,道煌猛地扑到她的身上,就地一滚,这才堪堪躲了过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颗火流星就在二人眼前坠地爆裂,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火坑,溅起的碎石也在二人身上划出了数道血淋淋的伤口。
道煌看着眼前的巨坑,心中震惊无比:如此惊人的破坏力,就是一般神仙也难以做到,这个北道长究竟是何来历,竟有如此修为?以他的修为,又为何会甘当韦城的打手?莫非他们之间有何不为人知的渊源?想至此,道煌的心中突然浮现了一个名字,但他旋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北斗神君虽然脾气暴躁,又对弟弟无原则护短,但毕竟是神君的身份,断不会堕落到滥杀无辜,还私自下凡对同僚下手的地步。
“哼!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躲过贫道几招!”见自己一击不中,北道长也有些愠怒。他眼神一肃,口中默默念诀,掌心中出现了一个耀眼的光球。接着,北道长将那光球抛向空中,无数道火舌便从光球中激射而出,向道煌和孟七喜袭去。
孟七喜见状忙抓起乌号弓,连连拨动弓弦,射出数道黑烟,将火舌一一击落。然而那光球却不断地召出火舌,孟七喜的法力渐渐不支,乌号弓的射速也越来越慢。道煌见状不禁心焦不已,他已看出再这么下去,孟七喜迟早会耗尽法力,死在北道长手上。
和道煌一样着急的还有躲在暗处的罚恶司。自道煌和孟七喜脱逃出绝壁后,罚恶司就放心不下,一直暗中跟踪二人,唯恐他们再次陷入险境。今日罚恶司尾随二人,发现北道长,便知事情不妙。此刻他虽想出手相救,却知道以自己的修为也不是北道长的对手。更何况以他的身份也无法插手阳间事物,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罚恶司正在焦急间,孟七喜忽然被一道火舌击中肩膀,她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乌号弓也脱了手。
“七喜!”道煌惊叫一声,飞身上前一把抱住孟七喜,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北道长一声冷笑,继续催动法力,那光球变得更加耀眼,一条巨大的火浪喷射而出,卷向孟七喜和道煌。眼见二人就要被击中,罚恶司再也顾不得许多,准备现身出手相救。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忽然风云突变,一场暴雨骤然而至,瞬间便将漫天火焰尽数浇灭。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将那光球击得粉碎。这突然的变故让在场众人都是一惊,北道长心知必是有人暗中出手,破了自己的法术,然而他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暗中出手之人。
“你既然有如此手段,不妨现身与贫道堂堂正正一战!”北道长大声喝道,语气之中充满了怒意。然而四周一片寂静,并无人现身回应。
此时的孟七喜和道煌惊魂甫定,他们也是无比疑惑,想破脑袋也猜不到是何人暗中出手相救。只有罚恶司忽然想到了那日悬崖之上的神秘人,也只有那个神秘人,能在他都没察觉的情况下隐藏身形。
“既然不肯现身,贫道倒要看看你还能救他们几次!”
北道长说着,单臂高高举起,只见一道红光从他指尖直冲云霄,瞬间天上白云如被点燃,整个天空变得一片火红。都城街头不少百姓也发现了这奇异的景象,纷纷驻足仰头观望。
此时,整个天空仿佛都已燃烧起来,空气也变得越发炽热,街上的行人这才感到事情不妙,纷纷找地方躲藏了起来。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无数燃烧的陨石从天而降,纷纷砸向孟七喜和道煌所在的这条小巷。
罚恶司见状,本就苍白的面色变得更加惨白,他没料到北道长的法术竟恐怖如斯,这下非但孟七喜和道煌难以生还,恐怕连自己也要丧命于此。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罚恶司身后响起。
“闭目宁息!”
罚恶司登时听出这正是那神秘人的声音,心中顿时踏实了几分,忙按神秘人的吩咐,闭上了眼睛。
眼看陨石雨越来越近,忽然平地生起一道旋风,将罚恶司、道煌和孟七喜一起卷到空中消失不见。紧接着陨石纷纷落地,将整条小巷砸成了一片废墟。
北道长飘然落地,伸手发出法力探查废墟,却并未感知到孟七喜和道煌的尸体,知道二人必是被那暗中出手的之人救走,想到自己搞出这么大动静,竟无功而返,北道长不禁愤怒地发出一阵嘶吼。
孟七喜和道煌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陌生的河畔,一条蜿蜒的大河横在二人面前。二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立刻都被眼前诡异的景象所惊呆。他们目之所及的一切,如同是从中间拼接而成的画卷:一半阳光明媚,绿草如茵;而另一半却暗无天日,荒凉死寂。就连那条大河也是一半清澈见底,一半黑如墨汁。
“这是哪儿……怎么看起来如此诡异……”孟七喜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到既诡异又熟悉。
“这应该是阴阳两界的分界处……”作为曾经的神仙,道煌知道唯有阴阳分界处,才会有如此诡异的景象。
“我们怎么会到这里?”孟七喜不解地望向道煌。道煌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那出手相救之人,为何要将他们带到此处。
“难道我们已经死了?”孟七喜脸色一变,伸手按在道煌胸前,感受到他的心跳后,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要是就这么死了,我可没脸去见翠翠。”
孟七喜的心情放松了些,她四下张望,忽然看到冥界那一侧的河畔盛开着一株奇异的花朵。孟七喜一怔,忽然掀开自己衣襟,望向道煌。
“道煌,你看!”道煌转过头,正看到孟七喜雪白的肌肤,顿时一阵气血翻涌,他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你……你让我看什么?”道煌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他羞得红透了脸。
“你看那朵花是不是和我胸前的印记一样?”孟七喜指了指冥界河畔的那朵怪花问道。
道煌这才明白孟七喜的意思,他顺着孟七喜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那朵花果然与孟七喜胸前的彼岸花胎记一模一样。
“好像是一样……”道煌点了点头。
孟七喜闻言这才合上了衣襟,大步流星向冥界一侧走去。道煌一楞,忙喊住了她。
“你要去哪?”
“我去看看那朵花!”孟七喜头也不回地答道,继续向冥界一侧走去。
“那是冥界!怎可随意进入!快回来!”
道煌没料到孟七喜竟如此胆大,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忙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她。
“七喜!阴阳相隔乃是天道,纵然是上神私闯,也难免遭到天谴!你万不可任性冒险!”
“我要去看看那朵花……”孟七喜没有理会道煌,只是嘴里呢喃地不停念叨着,如中了邪了般继续向冥界一侧走去。
“七喜!你怎么了!”道煌看到孟七喜的样子,不禁感到有些恐惧,他拼命拉住孟七喜,阻止她前进。然而孟七喜却不知哪里来的怪力,一把将道煌甩倒在地,加快脚步继续前进。
道煌爬起身,继续去追孟七喜,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此时孟七喜已到了阴阳交界处,正痴痴地打量着冥界一侧笼罩的黑色结界。
道煌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他深知阳间之人绝无可能通过结界,只会落得被结界吞噬的下场!就算是大罗金仙凭借法力打碎结界,强行闯入,也会因扰乱阴阳相隔的天道而魂飞魄散,永坠轮回!
“七喜!停下!快停下!”道煌绝望地喊道。然而孟七喜却如同没听到般,径直走进了结界,只见结界上光芒一闪,撞在结界上的孟七喜倏然化作一团黑烟消失不见。
“七喜!”道煌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两腿一软,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