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孟七喜赶到王生家时,门窗上贴的大红喜字赫然在目,正堂内拜堂仪式的天地桌也尚未撤去。大婚的余热还蔓延在整间屋内,但寻遍了整间屋子,也未见翠翠的身影。按照柱子的说法,这酒壶是他今晨给米铺拉完货后在后巷休憩的时候捡到的。孟七喜得知后便急匆匆前来王生家,她有一种不好的直觉,翠翠出事了。她深知翠翠是断不会将这酒壶遗失,况且还出现在距离王生家这么远的米铺后巷中。
一同前来的道煌走进内室,只见桌上的合卺酒已喝,但红色喜庆的婚床上被褥则整整齐齐,寓意着“早生贵子”的花生莲子桂圆也都还平铺在床单之上。似乎昨夜两人并未洞房,兴许是喝完酒就被什么事给耽误了。
孟七喜忽然出现在门口:“我知道王生在哪儿了。”
道煌看到孟七喜摊开手掌,掌心上有三颗骰子。
寻欢街是都城最闻名遐迩的街道。在这里,吃喝嫖赌一条龙服务俱全,无论白天黑夜,十二个时辰街道上所有店铺皆通宵营业。几乎每个男子来过一次后便流连忘返,无限回味。在这里,只要你付得起银子,世界上所有的快乐你都可以拥有,据说没有任何一个男子可以抵挡得住这里的魅力,但恐怕道煌是个例外。
当道煌迈入寻欢街的那一刻起,他便被各家的伙计给盯上,纷纷热情邀请他去自家享乐。道煌还正想礼貌拒绝,孟七喜则果断说了一句:“他没钱。”
瞬间伙计们就耷拉下热情的面孔改迎后面走进寻欢街的客人。只有那春花楼的两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环绕着道煌不舍离去。
其中一个对着道煌娇嗔道:“公子样貌如此俊朗,我们是可以不收分文的。”另外一个则直接要扑到道煌怀里,娇滴滴笑道:“倒是我们宁愿付给公子钱也行。”
道煌不着痕迹地避开春花楼的两位姑娘,躲到了孟七喜身后。孟七喜拦住她俩,替道煌解围道:“若是你们老板娘还想买我的酒,就别骚扰我的朋友。走吧。”
孟七喜又很自然拉着道煌的手离开,生怕这两人忽然扑上来将道煌给拖进那春花楼去。“别松手,这里的人都会给我几分薄面。不然你可真的是进的来,出不去。”孟七喜对道煌小声嘱咐道。
“嗯。”道煌点点头,十分听话地任由孟七喜拉住自己的手。他向来是个严谨循礼之人,他也非常注意保持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和尊重。可只有面对孟七喜时,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从不拒绝,而是任由她与自己的肢体接触,好像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这种亲近感很遥远,又很熟悉。
孟七喜与道煌一起来到四方赌坊,她知道这是王生常来的赌坊。门口站着的两个彪形大汉足以震慑来人。
“宫主,姻缘树有变化!”道煌的耳边忽然响起香火琳宫招奇传来的声音。
就在孟七喜正欲走进四方赌坊时,道煌忽然停住脚步。
“七喜姑娘,我临时有急事需要去处理一下。”道煌开口道。
孟七喜误以为道煌是被门口的彪形大汉吓住想临阵脱逃,毕竟四方赌坊里的人是不好惹的。既然如此,她也不愿强人所难,点点头道:“好。”
道煌拱手拜别后,担心翠翠安危的孟七喜便朝赌坊门口走去。
仙界香火琳宫内,招奇正寸步不离地守在姻缘树旁。
道煌骤然现身,问道:“何事?”
招奇向道煌行礼,有些激动指向姻缘树:“长……长出来了!”
道煌望去,之前被烧毁的那根树枝上已经发芽长出一些红色毛绒,闪着红色熠熠的光芒。道煌面露微笑,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瑾澈……”那个空灵温柔地声音再次响起,是“梦中”她的声音,从姻缘树上传来。
“瑾澈是何人?”道煌朝姻缘树问道。
招奇一脸不解,小心翼翼问道:“宫主,您在和谁说话?”
道煌并没有回答招奇,而是不由自主向姻缘树走去。
“瑾澈……”那悦耳的女声再次响起,仿佛在召唤着道煌。
道煌走到姻缘树下,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抚摸那粗壮的树干。就在道煌手指接触到粗粝树皮的瞬间,道煌的手被一股力量紧紧吸附在树干上。无论他如何使劲也动弹不得。手掌与树干之间冒出一根红绳,一根变两根,两根变三根,三根变无数……红绳们紧紧缠绕在道煌的手掌上,随之而来红绳们变成一道红光后消失。吸引道煌手掌的那股力量也随之消失。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道这是何故?
招奇忽然一揖到地,激动说道:“恭喜宫主!您正式被姻缘树认定了。”
道煌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被认定?”
招奇兴奋点点头:“嗯!原本天帝是赐了天玑仙君做月老,但那日他喝醉酒后前来,姻缘树可是让都不让他碰一下,惹得天玑仙君大为恼怒地离开。后来听说他走了以后又去百花宫闹了一番。”
道煌忽觉掌心有一股力量蠢蠢欲动,他翻开手掌,一根红绳便显现出来。
招奇解释道:“这红绳与姻缘树上的同根同源,可撮合六界有缘人。”
道煌点点头:“原来如此。”
道煌抬头看向高耸入云的姻缘树,它究竟想告诉我什么呢?
瑾澈……又是谁?
瑾澈返回都城酒馆的时候,却已经是深夜。令道煌没想到的是,上官彩居然还没有醒酒,仍然在床上呼呼大睡着。道煌无奈摇摇头转身离开,却看到柒月端着木桶从孟七喜房间出来。
柒月欠身道:“道煌公子。”
道煌礼貌拱手,却在低头的瞬间看到木桶里的水被血染红,还有被血染透换下来的布条。
七喜姑娘受伤了?道煌脑海中立刻闪过这个念头。他眉头一皱,顾不上敲门这些琐碎的礼节,大步走向孟七喜的房间。
“诶,道煌公子,不可!”柒月都来不及拦住他,门已经被道煌迅速推开。
“七喜姑娘!”道煌唤了一声。
谁知孟七喜恰巧正在穿衣裳,白皙半裸的后背上包扎着一块刚换的干净布条。布条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刚渗透上去。
道煌完全没有觉得一丝尴尬与不妥,只将注意力放在了孟七喜的伤口上。他急切上前问道:“何人伤你?”
道煌的意外出现让孟七喜颇感意外,她刚才还想着不知道煌的事是否办妥,谁知正想着他便忽然出现。
孟七喜迅速穿好衣裳,虽她把道煌当做好友,但衣不蔽体却是十分尴尬。
道煌没有注意到孟七喜的尴尬,只顾问道:“何人伤你?”
一旁的柒月叹口气回答道:“白天她去四方赌坊找王生,原本想问他翠翠在哪……谁知与赌坊的人起了冲突,受了伤。所幸……上官公子救了她。”
道煌惊讶:“彩儿?”原来她不是还没醒,而是已经夜深睡下了。
提到上官彩,柒月脸上闪现一丝神采飞扬:“听七喜说,赌坊的人将她打伤后,忽然不知哪儿飞来一群蜜蜂,赌坊乱作一团时,上官公子便将七喜带走。”
道煌心想,召唤蜜蜂?倒是很像上官彩做的事。
孟七喜面露担忧道:“我此刻最担心的就是翠翠在哪,她是否平安……明日我定要再去找王生问个明白!”
蓦然间,道煌拉起孟七喜的手便要往外走去。
孟七喜错愕:“公子带我去哪?”
道煌正色道:“去为你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