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混乱地思考着该如何堵住周姨母的话头，不想到周姨母是个急性子，直接开门见山道：“阿乔，我是为大宝向你提亲来的。”
“……”司乔内心一阵哀嚎，飞快地想应对策略。
大宝那天的小心思已经完全暴露在她面前，可她不曾料到他的行动竟会如此迅捷。
周姨母以为司乔害羞，拍着她的胳膊笑：“你和大宝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他打小就心心念念地娶你，现下你们两个都不小了，早些办了婚事为好。”
“大宝自幼没有了娘，他爹天天忙于公事，你这边巫觋大人也已仙逝，所以昨晚大宝去求了我来帮你们操持这些……我今天一早便找人看了时辰，九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姨……姨母。”司乔大着舌头，“这事儿再议，再议。”
“哪能再议，就这么拍板了，你不急大宝可急得很。”周姨母饱含着慈爱之意，“你没看见昨晚他那个急匆匆的样子。”
她原本以为褚大宝小时候天天念叨的话算不得真，毕竟司乔的脸变成了这副模样，没想到那小子还真是用情至深。
而且现在司乔对于林笑儿有救命之恩，她看她是十二分的满意。
司乔热出了一头汗。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男子的声音，“司姑娘，六王爷还你钱。”
五文铜钱一线排开躺在飓风的手心里，飓风挑着下巴，不可一世却又一板一眼道：“六王爷还说了，此次寻宝你功不可没，他已向皇上禀报你的功绩，过几天圣旨就能下来，你将成为享有俸禄的朝廷官员，届时会随他一道去往京城。”
“……”
司乔觑向周姨母，对方的眼睛瞪得比牛的还大。
飓风扫了她们一眼，面孔冷淡毫无表情，“王爷又说了，建议司姑娘先不要急于嫁娶，虽为女子，但身负奇才，宜先立业再成家，免得两地分居，步了牛郎织女的后尘。”
“……”
两人一起僵在原地。
司乔的第一感受是，穆飞羿这个人，果真是如他所说，跟她一样，会猜心！
且是猜人心。
周姨母悻悻而去，径直去了褚家。
褚大宝一直在门口张望，看见她的影子心里发慌，迎上去问：“姨母，成了？”
昨晚他去找了周氏，之后紧张地一夜未睡。
今日周氏尚未过来，他便急得早饭都来不及吃便去接了。
褚亭长问他什么事，他神秘不答。不知为何，不想告诉父亲这些儿女情事，事成之后给他一个惊喜。
好不容易将周氏送到了司乔的家门口，却听闻司乔和穆飞羿一道出去了。
问去做什么，侍卫答曰公干。
褚大宝当时便有些不悦，想及司乔许诺过自己，以后遇事不再瞒着自己。
可是没办法，等吧。
等了多半天，褚大宝远远瞧见司乔与穆飞羿并肩而回，本是心底一沉，可是见两人表情并不愉悦，行止亦不亲密，果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才略略放了心。
许是紧张，许是害臊，他向姨母打个手势，便飞快地溜回了家。
一直热锅蚂蚁似的，在门口徘徊，直到此时。
周姨母脸色有点难看，“没成。”
“啊？”褚大宝吃了一惊，紧跟在周姨母屁股后面，“乔妹她不愿意？”
“是六王爷。”周姨母叹口气，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但犹豫片刻又道，“大宝，姨母是过来人，这事长痛不如短痛，我不能瞒你，我看其实司姑娘也不乐意，她心里应是没有你。”
褚大宝身体僵直，一张圆白秀雅的面容青一阵黑一阵。
周姨母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一阵心疼，满是煎熬地看着他，“孩子你别难过，可能这就叫有缘无分吧。以后咱们再找更好的姑娘，再说了……阿乔人虽好，但脸长得那个样子，姨母觉得配不上你。”
她尽量找些话来安慰褚大宝。
褚大宝恍若失神，表情似悲似喜。
周姨母以为他是伤心过度，担忧地握住他的手腕，想要再说些什么。
褚大宝突然哈哈一笑，长吁一口气，“这么一来，我跟山神许的愿就可以不作数了，乔妹还只当是我的乔妹。”他拍着巴掌跳了起来，好看的狐狸眼睛眯成了一道线，“挺好挺好，姨母，挺好的，没什么。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们本就是兄妹之情多过其他。”
周姨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他疯疯癫癫的模样，上前摸一摸他的脑门，嘀咕着，“不会是受刺激过度了吧？”
“我没事，姨母，我去找乔妹了。哈哈，我真的没事。”褚大宝哼着小曲，腿脚轻快地跑掉了。
周姨母望着他的背影，越发感叹年轻人的心思真搞不懂，这变脸跟六个月小娃似的。
褚大宝却未去司乔家里。当自觉离开了周氏的视线，他的脚步陡变沉重，整个身子萎靡不振。
他仰头望天空，天高而蓝，空旷得如同他此刻的心。
他想大喊一声，可是声音卡在嗓子眼里，一阵憋闷上来，又疼又涩，他忍不住想咳嗽，却咳不出来，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息。
仿佛胸口有块重石，又被一只巨手在反复揉捏。
从来未体会到的失落和难过。
乔妹，乔妹，这两个字品味在心间，曾亲近到融入骨髓，从不用过心、过脑子的亲近，却又逐渐地有了疏离的意味。
他本能地拼命想要抓住，揉入血脉，可是徒劳无功。如同飘散在空气中的蒲公英，向前轻呵口气，它便溃得更快。
这种感觉，让人畏惧，无奈，几欲疯狂。
自从穆飞羿来到望山，似乎他与乔妹的剥离便一点一滴地开始了。
褚大宝疲惫地躺在草地上，闭上眼睛。
直到一道人影无声无息掠至他的面前。
褚大宝睁开眼睛，褚亭长正负手立于他的身侧，俯瞰着他，神色悲悯又肃然。
“孩子，你马上要十七岁了。”
褚大宝眼睫轻颤，圆润秀雅的面庞上浮出恍然。
十七岁……他比乔妹大差不多半年。乔妹在年前也过了十六岁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