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潘仁仙冷笑一声,“望山镇上有着无数现成的身体,又何须我费功夫去重塑?”
李炅与其他三位魂魄面面相觑,一时难以消化他话中的含义。
“怎么,不愿意?”潘仁仙冷冷扫视着他们。
“愿意,属下自然愿意。”四个鬼魂不约而同地伏头叩地。
潘仁仙满意地挑起了唇。
*
第二日傍晚无事,司乔去了褚家。
褚大宝竟然不在家。褚亭长说他去了邻村周姨母家。
司乔没有多想,开门见山直接问:“褚大人,刘四叔是什么人?”
褚亭长忙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回到家,刚要喝杯茶润润冒火的嗓子,就听见这么直愣愣的一句问话,顿时喝呛了。
“咳咳……”
咳嗽了半天,褚亭长放下杯子,“乔儿你此话何意?”
刘四叔不就是刘四?
不就是身强体壮,为人憨厚仗义,但是极其好赌又特怕老婆的寻常望山汉子?
“只是个寻常的望山汉子的话,怎会见过猿猴精所幻化的山魈?”
当时她清清楚楚听见刘四叔说了声:是它?
“还有大宝,他为何会有我阿公的符纸?”
有一张两张不打紧,大宝拥有的,可是超厚一叠,洒将出去,漫漫扬扬,遮天蔽日,司乔可从来未曾见阿公绘制过这许多。
其实她最想问的是,亭长大人,你是谁,跟我阿公到底何种关系?为何这几日一步步走来,总给人种暗中操控局势的感觉。
司乔望着褚亭长,期待从他口中得到说法。
褚亭长了然地微笑了下,转身去了内室,回来后手里多了一畧符纸,交到司乔手中,“喏,这都是大宝临摹的……他在家没事就画,房里还有不少呢,不信我带你去看。”
司乔翻了翻符纸,上面蝌蚪一样的图文,是阿公的密咒,但笔法却的确是褚大宝的。
“之前竟没看出来,大宝哥真是不简单啊。”想到当时在山魈身上织成的那层密密的绿网,赝品竟然也能有着如此强大的功效。由不得司乔不感叹。
“至于刘四,你可能不知道,他受你司公的委派,常年在山里走动,偶尔见过那山魈,也不是不可能的。”褚亭长道,“这也是我选他陪六王爷和你去寻宝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刘四叔是阿公的人?司乔意外,捏了捏袖中的赤琼。
除了这些话外,褚亭长未有更多其他的心理活动。
她竟堪不破他是否在说谎。
*
次日圣旨到达。
在司乔家的院落里,所有人跪宣旨。
潘仁仙在下跪之时斜睨一眼身边的穆飞羿,目光得意且恶毒,令周遭的人莫不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董威及侍卫们悄然紧握向腰中的佩剑,准备待会儿一言不合便开打,直接反了。
王二奎等几个村民则战战兢兢,伏在地上,心里不住地为着穆飞羿祈祷。六王爷若是就此折在了潘天师的手里,真正是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大夏朝以后必将暗无天日。
而跪在穆飞羿身后的司乔手都凉了。
明明是山雨欲来、箭在弦上的气氛,老太监偏偏装腔作势,慢悠悠打开圣旨,轻咳一声,才开始宣读。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朕之六子飞羿,文才武德,贤良聪敏,忠孝双全,勇谋皆备,二十载来朕寄予厚望,苦心栽培,终成社稷栋梁,今敕封为平天王,享七珠亲王待遇。着于巴蜀代天巡视,以安民心。天师潘仁仙,须从旁协助平天王,侍平天王如侍朕,以之为尊,尽心尽力,凡事不得忤拗。事成之后,朕皆另有重赏。”
老太监如唱腔的尖细声音在晨间曦光中响起,宛如幻音。
众人静默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怎么会这样?
皇帝没有处罚六王爷,反而给他升了爵位?
要知道穆飞羿原本是永安王,是他征战沙场拼了性命夜行千里枭了敌军将领的首级才换来的,且不过是个二珠亲王而已。
这下从二珠一跃成为七珠!
且皇帝令潘天师侍平天王如侍君,这等于狠狠叱责了潘仁仙。
众人一时反应不过来,齐齐去看潘仁仙,只见他铁青了脸庞,伏地不语。
“谢父皇恩典。”穆飞羿倒面不改色,上前接了圣旨。
“恭喜平天王了。”老太监笑吟吟的,满脸恭敬,“皇上还让奴婢捎了口谕,带了几只信鸽来,如有折子,平西王可用信鸽直接向皇上传递。”
“谨遵父皇旨意。”穆飞羿道。
“平西王,皇上对你的这份荣宠可是诸皇子里的头一份啊。你好好把握,切不可辜负圣恩。”
“是。”穆飞羿答。
“潘大人。”老太监看向潘仁仙,似乎对于他的怠慢很不满意,“皇上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潘仁仙低着头。
“可能做到?”
“臣遵旨。”潘仁仙叩头谢恩。
周围人几乎要憋不住笑。
等老太监由褚亭长安排了去休息,王二奎等几个村民奔走相告,董威几乎要在原地撒着欢翻跟头,“哈哈哈哈,太解气了。你有没有看到潘鸟人的那个表情,简直是如丧考妣。”
“没料到皇帝老儿还挺明智的。”凌云笑。
“老百姓也是这么认为的吧。”飓风突然冷飕飕道。
“什么意思?”董威愣了,旋即有些生气,“大好的日子大好的事情,你的口气就不能改改。”
*
目送着老太监的背影,树影婆娑,映在潘仁仙的眸底,愈发地幽深晦暗。
“天师大人。”侍卫彭大海讷讷叫道。
“就按胡公公说得办。”潘仁仙淡淡道。
胡公公在经过潘仁仙营帐时往里瞥了一眼,转头对潘仁仙冷笑,“我闻潘大人一向小心谨慎,此次却是好雅兴,出外公干还带了歌舞姬。我私心劝诫你一句,居安思危,莫要因为圣眷浓厚,便放浪形骸,失了本分。”
周遭不少山民来往,将他这话听了个全,尽皆意味深长。
彭大海领命而去,将几个舞姬或遣散或转卖,尽快打发了。走时舞姬们或沮丧或哭泣,又是望山的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