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着一身绵羊毛的长脖子秋毫兽在陵光神君杀气腾腾地来到它面前后不安地站了起来。
只一位神将跟着过来，另一位神将则去了别处。
“神君，我等应先禀报西王母。”
陵光神君置之不理，在他的逼视下，秋毫兽的表情很是惶然，圆滚滚的眼睛更显温良无辜。
“本神君问你，红觥仙子你可认得？”
秋毫兽呆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陵光神君眸光迫人，“那么，你可知晓，除本神君以外，她是否还有其他情人？”
“情人？”秋毫兽歪了歪脑袋，口吐人言，小声问道，“情人是什么？”
“……”一旁的神将赶忙上前，“秋毫兽虽觉阴阳，但不懂人事。咳……我来问你，与红觥仙子同床共枕——阴阳共振过的男子都有过谁，共有几人？”
秋毫兽昂着下巴，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红觥仙子……让我想想，她春心萌动于数十年前百花宴上，当夜便与陵光神君阴阳交融，水火互用，之后日夜不歇，历数岁之久……”
神将唇角抽/动，哭笑不能，而陵光神君袖中双手攥握成拳。
秋毫兽后退一步，继续道：“之后时歇时有，几十年甚有规律，不曾中断，直至去岁。”
陵光神君竖起了耳朵。
“去岁春末，人间芳菲尽褪，红觥仙子与陵光神君又夜调地火水风，清扬浊落，吞气吐神，冥冥间引发东南方万里之外一混沌元神心生感应……
“阴阳颠沛之际那元神受感召而来，落入红觥仙子腹中。再往后……红觥仙子一身秉具阴阳二性，甚为平稳，未再有过颠簸之象。”
陵光神君突地似被剜心一般，面上血色尽失。
他自是记得，那春末之际的一宿温存，正是他出征的前夜。
“再之后呢？”陵光神君身体微晃，声音沙哑。
“没有然后了……哦，对了，”秋毫兽愣了愣，呆呆道，“今岁夏至，阳盛转衰之日，红觥仙子腹中元神异动，阳气始剥，凡十二时辰，离体坠地……红觥仙子回归纯阴之身……”
“夏至……那不就是神君你得胜归来之前夕么？”神将道。
“噗”地一声，陵光神君口中吐出一道血光，正好喷在了秋毫兽的头上，为它雪白的皮毛染上刺目的异彩，陵光神君两眼发直，瞳仁深处渐渐溢出火色来。
“神君！”那神将惊呼一声，而远处飘来一道身影，正是之前的另一位神将，他遥遥喊道：“西王母有令，神君可向秋毫兽问话，但须温存小心，莫要惊吓了它……”
话音未落他被吓得差点从云上跌落下来。
只见陵光神君猛地转头向他，神情狰狞，眸中火色越燃越旺，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红袍无风自动，烈烈扬起。
“不好。陵光神君要成魔。”
先不说陵光神君，他背后的秋毫兽脑门上突地暴起尺余高的火焰，瞬间将雪白的卷毛烧秃了一片，无辜的小兽哼唧一声，就地打了好几个滚才将火扑灭。
而陵光神君周身辐出万丈红光，两个神将莫能近身，昆仑山巅冰雪圣地，一个错眼便融化出千丈湖泊来，秋毫兽漂在湖泊的正中央，仰头看陵光神君癫狂而去，眼中浮出懵懂光芒。
“啧啧，秋毫兽当年真是傻小子一个。”玄蚺道。
其后的事，司乔已经不告而知。陵光神君在杀妻灭子之时已种下魔念，得悉真相之后魔心失控，在三界暴走七天七夜，害得天地间多处骤起火灾，他又闯入修罗魔族，怒杀几万修罗守军，最终力竭被擒，修罗王欲将其神骨挫断仙筋抽出，在最后的关头却被他挣脱而出，反将对方焚得神魂俱灭，之后他屠尽了修罗皇族，改朝换代，登上了王位，成了新的修罗王，也是修罗界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魔王。
再往后，魔帝横空出世，陵光神君隔空响应，誓将三界夷为平地……
“啊，你们这帮假仁假义的神子神孙，士可杀不可辱，敢不敢给老夫来个痛快。”飓风脚下的身躯如濒死的鱼般一边挣扎一边怒嚎。
那身躯本是罩着黑袍，在这一瞬突然泛起红光，不消片刻自里到外都化作火色，倾泻而去，铺陈一地，乍一看如燃得正旺的炭火，穆天楚的一张英挺忠厚的脸庞在其间变了形，双颊凹进去，鼻骨凸出来，双目深陷而锃亮，分明就是先前泡影中的陵光神君，只不过衰老与憔悴何止百倍，更显凌厉与偏执。
飓风一脚正踏在他的胸口，那里的红光翻江倒海，还在流淌着方才在洞口泡影之中所演映的事情，可见深嵌入他的魂魄，一时一刻不得解脱。而之前那些正是在他气息微弱之时流露在雀宫中的展现。
穆天羽最为吃惊，站在司乔身后结结巴巴，“楚王兄……那不是楚王兄吗，他怎么了，是被朱雀附身了么？司姑娘，六皇兄，你们快救救他。”
“穆天楚早就死了。”飓风无情道，脚下愈发加了力，“在你和他一同陷入双头人村的山岩内时就死了。一直和你交好的，是借尸还魂的魔头朱雀。”
穆天羽大张着嘴巴，看着那不断挣扎的癫狂之人，吓得哆嗦起来，一边哆嗦一边摇头，“不可能啊，魔头为什么救我？他他……”仿佛回忆起来当时的情景，依旧心有余悸，“他为了救我还受了重伤，我不信……楚王兄，朱雀，你把楚王兄怎么样了，你给我说个清楚。”
似乎在这一瞬他生出了勇气，从司乔的身后跑出去，来到朱雀的面前，瞪着他质问。
朱雀，也即陵光神君冷笑一声，“狗奴才猜错了，老夫何曾杀过无辜之人，那穆天楚本就是我，我精心设计的一具分身而已，至于救你，不救你老夫怎能深入皇室，亲眼目睹太子殿下与兄弟们群狼争食一样争权夺利呢？又怎能见证他的两位忠犬蝇营狗苟地自相残杀？哈哈哈，好一出精彩纷呈的大戏，白月安，你瞧清楚了吧，一万年了，也该醍醐灌顶认清真相了吧？何谓神魔，年深日久神心也自藏垢，与魔有甚区别，神魔并非界限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