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皇后娘娘一心都是为着你着想，你可不要心里存了嫌隙。”
赤榴公主诧异地转头打量刘嬷嬷，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搅屎棍子怎不添乱反而说和上了？
“嘿嘿，不过说回来，那宁辉宫内传说重重，虽说是个有趣的宝地，却也潜伏着各种未知的危险，娘娘也是害怕国师大人法力不够，招架不住啊。而且事关咱们北晟的国本，马虎不得。”
“……”这才是刘嬷嬷的真面目，原来在这里等着呢，想要勾起我的好奇心，哼，还别说，你成功了。
“宁辉宫有什么传说，我怎么没听说过，不就有个比你腰还粗的银杏树吗，那有什么稀奇的？别骗我了，我又不是没进去过。”赤榴公主撇嘴道。
虽然从前武赦安三令五申，宁辉宫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并且常有兵士把守，但她幼年时还是像个小老鼠一样钻进去玩耍过，几次之后没遇到什么稀奇好玩的，那股子好奇心也就淡了。
“唉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总之不可轻视。”刘嬷嬷看了看四周，将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这几年你可知道那樊轻熊背着人去过宁辉宫多少次？每次都在里面一呆一夜，你觉得他只是在里面看星星看月亮，还是想要找点什么？”
赤榴公主呆住了。
樊轻熊鸠占鹊巢，时常在宫中乾元殿父皇办公的地方批阅奏章她是知道的，但宁辉宫他也去过？
“还有，咱们北晟的始祖皇帝，她一个女流之辈竟能立国做皇，凭借的是什么？”
“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
“……不过呢，”刘嬷嬷嘿嘿一笑，“奴婢就只听说始祖皇帝在那棵公孙树下坐了三天三夜，之后便突地拥有了取之不尽的财富和救黎民于病痛的医术，自那之后声名日盛，人人以她为尊。”
赤榴公主默然，她自是知晓，开国先祖存在于数千年之前，离眼下已是个遥不可及的传说，那时候北晟之地广阔却也人烟稀少，先祖最初只是一个部落的酋长，再往后部落逐渐扩大，吸纳了国土之上大多数住民，先祖因仁慈贤能愈发受到爱戴，便被推为女王……
这一切跟一棵树有关？
赤榴公主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刘嬷嬷。
刘嬷嬷在她的目光下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额角，“公主？”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是暗示我亲自去公孙树下坐上三天三夜么？母后让你送我出来，用意究竟为何？”
大发雷霆地摔杯子摔碗，强调那宁辉宫乃禁地，贵为国师亦不能入内，转过头又令刘嬷嬷透露这些机密给她，撺掇她亲自去探险？
这究竟是母后的意思，还是刘嬷嬷自作主张？
不会，母后不会是这样的人，母女两个的感情也不至于让第三者曲里拐弯地递话。
赤榴公主看刘嬷嬷的眼神愈发地狐疑。
“公主说笑了。”刘嬷嬷尴尬地笑，“我只是见公主不开心，跟你说个笑话罢了。”说着，她将目光转离，落在了一个不知在那伫立了多久的身影上，“吆，好巧，驸马爷也在。”
这时赤榴公主才发现刘嬷嬷将她引到了御花园里的一个假山下，假山一旁有石桌石凳，上面沏着一壶热茶，薄雾袅袅，将那人灯下的身形映得更为薄峭。
赤榴公主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定在了地上。刘嬷嬷冲那人使了个眼色，躲开了去，留下两人独处。
赤榴公主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母后的目的。
“公主。”那个身影自假山下缓缓踱出。
“……木航。”赤榴公主低了眼眸，下意识想要回避，“你怎么来了？”
“多日不见，我有些……挂念你。”樊木航与他的父亲樊轻熊不同，是个身材瘦峭面容清秀的男子，许是受近来家庭变故影响，他的面色在淡淡月光下显得苍白憔悴。
“你还好吗？”他在离赤榴公主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再靠近赤榴公主就该掉到身后的池塘里了。
“我很好。你呢？”赤榴公主几乎要咬掉自己的舌头，还用问吗……他好得了才怪。
“我也很好。”孰料樊木航微笑了下，轻轻道。
“就是很想念你。”
“你……什么时候再回家来住？”
赤榴公主错愕地抬头，他那一双温柔的眼睛正望定了她，就像是曾经有过的许多日子一样，只不过此刻，多了些遮掩不住的哀伤和恳求。
“我……我们不可能了吧，回不去了。”赤榴公主横下心来，说得很快，“本来你我在一起就是一场错误，如今这个局面，再怎么走得下去？你还年轻，京城爱慕你的女孩子一向很多，去寻一个真正适合你的人吧。”
“又说胡话。”樊木航的笑容不变，“你忘记我们两个亲自种下的合欢树了么，几年过去，已经亭亭如盖，当初我们曾许诺，几十年后，要和孙子孙女一起坐在树下面开宴抹牌，言笑晏晏呢。还有如意，你这几日没回，它都瘦了。”
“如意？”赤榴公主心一跳，“你让人把它带进宫来。”
“不。”樊木航摇了摇头，“樊府才是它的家，进宫它不会习惯的，会生病，你忘记了，有一次我们带着它去郊外小住，它当夜就呕吐发烧，回来整整病了七天才好。”
赤榴公主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樊木航上前一步，将两个人的距离迫到最近，低哑道：“公主，我父亲的事，你没有牵连到我，给了我足够的体面……我明白，你对我还是有情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做了多少日夜的夫妻了……”
“你想多了。”赤榴公主别过头去，尽力避开他的气息，“樊轻熊是樊轻熊，你是你，你并没有参与他的犯上作乱，我又怎会殃及无辜？”
“公主……”他伸手去拥住她的肩膀，“既然如此，你我的婚姻怎能作废？这婚事当年并非我父亲一人之力，皇后娘娘也是极力赞成的……公主，朝堂归朝堂，我是一无用之人，无力干预，从始至终，都只能袖手旁观，然而你我的情意，是早在拜堂之际便注定了的，我身为丈夫，岂能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