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求了我母后,让她安排你我会面?”赤榴公主问。
樊木航点点头,这一刻他的脸色愈发地苍白,远远看,就像是蒙了一层白纸做的面具,很是有些骇人,可惜赤榴公主没有心思去仔细看,也就没能发现。
“是啊。母后她并不希望我们分开……她对我一向满意……她希望我们可以长长久久地过下去,不管发生了什么。”就连他的声音也有些细微的颤抖。
月光溶溶,灯火扑簌,情话动人,少儿不宜,用了司乔所给的法宝隐在一侧的林笑儿不好细看,假装抬头去瞧月亮,手中托着的玉瓶其中赤色石榴花淡淡形状刚刚显出。玄猫依旧在她肩头趴着,碧色的眼眸眯成个缝隙,时不时会张大一点瞄她一眼。
在樊木航说完那些话后,赤榴公主一时没有找到反驳的言辞。樊木航便去捉她的手,赤榴公主躲了躲,没躲开。樊木航将之放在唇边吻了吻,又将她拥在怀里。
许是连日来的紧张与压抑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樊木航的瘦峭的脸庞蹭在赤榴公主柔软的发丝上,一颗眼泪从眼角滴了下来,顺着一根头发落在赤榴公主的颊边。
赤榴公主本就纷扰的心更加地烦乱了。
“别这样,木航。”
可是樊木航不松开她,嗓音沙哑得像是陈年的风箱,“我知道你其实心里是有我的……虽然也有着别人,之前我会在乎,会吃醋,也曾为此故意冷落你……但是现在……我不想计较了,也计较不得了……公主,你只要在心里再给我留一个小小的空隙便足够了……”
赤榴公主觉得很不对劲,樊木航怎么会说这种话,他虽然性格绵软温良,但在感情一事上向来独占霸道,也不像是会因为地位的落差而来委屈求全的人,难不成时事相易,人会变化?
她来不及细想,便将手粗暴地挣出来,用尽全力去推樊木航。
出乎她意料的是,樊木航像是一片薄薄的纸片一样,在她的一掌之下,无力地向后倒去,后方便是池塘。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与此高溅而起的还有一道猩红的血泉,是自樊木航口中喷射而出的。
赤榴公主惊呆了,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掌,再去看浮浮沉沉毫无挣扎之相的樊木航,不敢相信自己为何会有这般力气,樊木航虽说性情寡淡,不爱政事,但武功是不差的,至少比自己的要好很多,经受住自己这一掌绰绰有余。
水面上血迹散开,樊木航口中依旧在咕嘟咕嘟冒着血泡。
“木……木……木航……”赤榴公主手忙脚乱,直接一脚踏空,也跌入了池塘里。
“……我要上去帮忙吗?”林笑儿茫然问。
“喵喵。”玄猫用猫语应道。
就在林笑儿在岸边观望时,赤榴公主已经将樊木航拖了上来,两个人衣衫湿透,好不狼狈,赤榴公主却顾不得这些,她将樊木航的上身抱起来,去看他的脸庞,发现他的口中还在不停地涌出血迹。
赤榴公主一阵头皮发麻,连忙点住他身上的几个要穴,期望止血。
在触及到胸口时忽地被一个硬邦邦的冰冷物件所硌,拨开衣物一看,赫然一把匕首插在心窝里,手柄处已被血染得斑驳黏糊。
“这是怎么一回事?”赤榴公主惊慌问道,“木航,是谁刺的?”
林笑儿也吃了一惊,将玄猫送到地上,“快去叫司姐姐。”
樊木航攥住赤榴公主的手,两只眼睛望着她,已经进气不如出气多,赤榴公主觉得他的十指冷如寒冰,不由狠狠打了个寒颤,又急又怕,“为什么会这样,木航你告诉我?”
樊木航的脸沾了鲜血的部分诡异地红,其余地方又白得骇人,许是听到了赤榴公主的问话,他的唇角抿了起来,竟绽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得你如此……也算值了。”
说着,他口中又盆出一股鲜血来,脑袋一垂,昏死过去。
“木航,木航。”赤榴公主将手指探到他的鼻唇之间,隐隐觉得还有些微弱至极的气息,先是松了口气,可又看到那匕首刺入的位置,怕是连后背都穿透了,体内的脏腑焉有不坏之理?
如此,又怎么能救得回来?
一时间,赤榴公主悲从心来。
回顾以往,她与樊木航成婚数载,虽说举案齐眉,但到底因了父辈之因,他非她钟意之人,但一天天相处日深,朝朝暮暮之下,不乏单纯欢笑时光,也渐渐有了些夫妻情分,在她看来,这情分是浅淡的,可有可无的。一朝父皇复位,他们便分道扬镳,再不回首。
可是这一刻,他这般衰弱地倒在她面前,一种揪心的痛在心底油然而生。
若重来一次,她能不能对他好一点依旧未定,但若不能重来,势必她的心里会多了一个无法愈合的疮痛。
就在她六神无主之时,一只带着暖意的手搭在了她的肩头,司乔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放心吧,有我在,他死不了的。”
“国师。”赤榴公主激动地差点跳起来,“求你救救他。”怕司乔不同意似的,她急着道:“樊木航与樊轻熊虽未父子,却并不是一类人,他不该承受这些的。”
司乔看着她,“如此一来,你欠我的可就更多了。”
赤榴公主怔了怔,眼圈红了,“我愿意,我慢慢还。”
司乔不再多话,只是拿手指在樊木航的胸口轻轻一点,那枚深入骨肉脏腑的匕首便蓦地倒退出来,雪亮的一道白光扬在空中,坠在一旁的空地上,滴血未沾。
赤榴公主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匕首被拔出的地方,竟毫无伤痕,俨然一片白花花的上好皮肉,只是稍瘦了些,肋骨有些明显。
司乔又在樊木航的嘴唇上弹了一弹,赤榴公主眼睛一花,似乎觉得在她虎口处有道金光一闪,樊木航脸上斑驳的血迹便活过来似的,化作一根根蠕动的蚯蚓朝他的嘴巴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