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五衰之相？司乔差点从石凳上跳起来。
白月安竟然经历过天人五衰？
所谓天人五衰是指的神界中人在寿命将近时所表现出的五种异像，包括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等等。但天人寿命极其漫长，而且他们会时时修行，寿命与神力一起不断长进，因此神界中能出现天人五衰的很少很少，司乔回忆身为水凰的上一世，以及从前那些层层叠叠的关于灵界圣女的朦朦胧胧的记忆，关于天人五衰的例子也并不多。当然并不是说神人并不会死，但他们的死亡绝大多数是因为征战，意外，或者练功法之时的不得当，继而走火入魔，而非寿命完结。
而白月安，他在神界中算是年纪尚轻的，怎会出现天人五衰之相？
可想而知，为了她的复活，白月安不惜余力，到最后已算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月安。”司乔站了起来，绕过石桌，向他走过去，声音颤抖，“白月安，你好傻啊你，若是我活过来，你却不在了，你让我如何是好……”她抱住他，眼眶潮润，说不出的悲怆之感，“你所体味过的那些痛苦，就忍心让我来体味吗？这未免太过残忍了。”
她无法想象那样的生活，那样一个版本的故事，会是如何地惨烈……
“是啊，阿乔，所以我说这是命运眷顾的一场幸运，我遇到了森罗万象。”白月安环抱住她，手指轻轻划过她的青丝，轻声安慰，“我在一次昏迷之后，殿中乐声消失，身上神光也已灭掉，魂魄即将分崩离析，再过一瞬可能就会陷入真正的死亡，就在这时，我的寝床忽地晃动起来，目睹此境的飓风说，我的身躯从床上缓缓腾空，而那张寝床之上竟然又浮出一张床来，那张床与我原本的床一模一样，但是它却是半透明的，我躺在上面，全身被一团黑白光影所笼罩，片刻之后，周身熄灭的神光又再次缓缓地泛出了，而殿中的神乐之声再次奏响，飞离的凤雀又飞了回来，重新环绕在檐下阶前——几个日夜过后，天人五衰之相褪去，我得救了。”
“但是我的身躯也就此消失在殿中，连同那虚幻的床榻一起。飓风董威他们找不到我。但是他们却发现，只要他们心神集中，想要与我对话，我都会有回应。而我也渐渐地能够感应到自己的所在之处，便是名为森罗万象的一个古宝之中——消失了无数轮回与大劫的先神之物。”
“我曾经梦到过那个地方。”司乔将脸庞埋入他的怀中，道，“那是个黑暗而安静的地方，充满了血腥气，我走了好远，前方出现了一座高台，高台的四角燃着昏暗的白色灯笼，上面躺着一个人，我费尽千辛万苦爬上去一看，那是你，无声无息，虚弱地睡着。”
白月安将唇靠在她的额角上，轻轻吻了一吻。
“不要担心，阿乔，我的魂力已经恢复得很好了，但是不知为何，暂时难以醒来，所以一直也无法从森罗万象中走出，也因此我会一直以裂魄的方式陪伴着你。不过等咱们将玄武之事也办妥后，回归神界，到时一并想想办法。”
司乔只是紧紧抱着他，无法言语。她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含着哄骗的成分，说什么魂力已经恢复得很好了，或许森罗万象修复力强大，即便如此，也架不住他一次次地更多更快地消耗啊。
那夜梦里的他，分明憔悴而苍白，不像是睡着，而是昏迷。
“你的寝床我记得是神后赐予你的，会不会是……神后留给你的保命之物？”司乔问。
神后是白月安的生身之母，也是神尊的结发之妻，她在上界女上神之中地位最为尊贵，很受四海八荒敬仰，但可惜的是，在诞下白月安后不久，她便生了一场奇怪的病，散魂而去了，期间甚至没有经过天人五衰这一步。
与之伉俪情深的神尊痛不欲生，曾经耗费很大的精力去调查此事，但始终没有结果。
于是这在神界一直是个悬案。
“不知道。”白月安道，“或许是吧。”
神后在生病期间，心中知晓自己定是无法等到白月安长大成人的，她连他的百岁生辰都没有等到，在天上，上神的百岁只粗略等于人间孩子的百天，虽然百岁的小上神已经可以四处淘气了。
神后在此期间为白月安准备好了自小到大的一切所能想到的用品，从神殿的各处家具摆设，花草布局，到衣饰穿戴，把玩器具，乃至于他大婚之时的红腰带都缝制好了。光是盛装这些东西，就需要占用十几座神殿，而足足需要几十个仙童仙娥来看护打理它们。
那张寝床正是其中之一。好在寝床这种东西，自一出生便能用上。
但是司乔随即心中冒出新的疑惑，若是神后特意将森罗万象这样一个可以对上神起死回生的宝物留给自己的儿子，她为什么不自己用呢？
她当时濒临死境，定然希望活下来，陪着自己初出世间的儿子。这是每一个身为人母的正常想法。
这一切很可能说明，神后并不知晓此床乃森罗万象。
她也是在无意之间将床送给心爱的孩子的。
那么如此一来，只能以幸运来解释了。
司乔叹了口气，将白月安搂得更紧了些，“白梓深……他是什么时候露出真面目的呢？”
“他呀。”白月安静默了一瞬，才轻轻冷笑起来，“在你离世之后的不久，在我极为癫狂痛苦的时候，他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白梓深是白月安的兄长，是神尊的另一个儿子，也是神界之中除了白月安之外可以称之为殿下的唯一之人。
他比白月安年长许多，但因其母亲身份卑贱，只是个冥界之女，且并非冥王所诞，而是地府某一真君的女儿，在神尊到访冥界之时曾在宴席之上为神尊斟酒，不知用了什么伎俩，当夜便与神尊发生了关系，之后神尊并没将之当回事，回神界时亦没带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