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大人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之后，百姓们恍然大悟，议论纷纷。
“原来如此。”
“皇上真是圣明仁君。”
“皇子们也各个仁德啊。”
“得生在我大夏国土，幸甚至哉！”
“……”司乔隔年的年夜饭都差点给呕出来，上位者何其卑鄙，又何其道貌岸然，愚民的话一套一套的，可惜这些不明就里的百姓当真相信，且感恩戴德。
如此无耻手段，她算是领教过了。
熊大人继续在祭台之上一本正经地花言巧语，司乔心中记挂着大虫长老的话，便顺着人群的边缘绕护城河慢慢行走。
此时雨越下越紧，小靴子槑槑很是体贴，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为她传了把伞出来。
司乔自从发现槑槑与嗰嗰无尽的储物功能后，一开始不习惯用，近日里用得越发得心应有了。
杂物从前一概放在袖子里，现下便几乎全都交由两只小靴子保管。
它们现在化作不起眼的发簪，插在司乔的脑后，要用某物时，只需要传音给它们，再抬手在发髻处一抹，物件便拢在手中了。
眼下这把伞并非是司乔的东西，它看起来精致古朴，伞面很是小巧，举起来却不但能将人遮挡得严严实实，仔细望去，伞周两臂之外都不再落雨。
若是从外面的角度，则能看到雨水自天而降之时，便在离此伞几丈有余的高处自动分拨开来了。
此刻令司乔唯一觉得困扰的是那伞柄。
伞柄下粗上细，自下而上每隔几指便雕有均匀的横向棘纹，上方细处倒还算正常，下面粗处逢到弯曲的节口却时粗时细，过渡不均，表面也有些过于粗砺了，对于女子柔嫩的手掌来说握起来颇为不便。
司乔走了半晌后脑海里莫名生出一个念头。
她将手从伞柄处撒开，便见那伞不但没倒，反而晃了一晃，自动调节了一个比之方才更为合适的位置，稳稳地贴附在司乔的肩头，如此一来不但不挡视野，也恰巧淋不到雨。
竟然……果然……这伞是不需要人伸手去打的……
司乔惊讶又赞许，也为了自己无师自通的机智开心，侧头重新看了看它，心下知晓，这定也是那位女神水凰的遗物。
对于水凰，如今的司乔已不再像前段日子那般抵触。虽说仍不能将她视之为自己，即便是前世的自己，也觉得很是别扭。
但将之当成个令人敬佩景仰的老前辈，还是理所应当的。
却在看到伞柄的档口她被吓了一大跳。
那伞柄下缘方才拇指所抚之处竟然蓦地鼓起了一只黑黑的小眼睛，冲她溜溜地瞟过来，满带着好奇的光芒。
伞柄另一侧的同一位置，也有着另一只一模一样的小眼睛，却并没往司乔这边看，而是咕噜咕噜地往伞外瞧去，乍见了大雨倾盆，及这乌乌泱泱的许多人，像是受到惊吓似的，眨巴了下，便微阖了起来。
这这这……司乔觑着眼睛自下而上又整体地细细打量了一番，终于看出了端倪。
这伞柄……无论形状、花纹还是色泽，还是那俩可以用不同节奏观察四周的小眼珠，怎么那么像传说中汪洋深海里的瑞兽“海马”啊……
古籍有云，海马，又称落龙子，头部似马，身却如龙，可通天入海，畅达四方，司乔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阿公说过，很多殿宇脊檐上皆有戗兽，其中一只便是海马。
她仰头向不远处的皇家宫檐看去，果然找到了那些石头小兽，再看看身畔的这个，两厢对比，司乔不得不服气地承认，果真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落龙子。
而且比起来那些石头做的仿物，手中的这一位像是个活的。
只不过伞柄是它，伞面却是一种特殊的材质，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植在了它的尾部，就像是小海马倒穿了件蓬蓬裙。
“……真是个让人啼笑皆非的创意。”
不过——她喜欢。
司乔在打量海马的同时，它也在悄没声地打量司乔。
长长的嘴巴微微抿起来，给人羞涩中撒娇的感觉。
司乔看了一会儿，随即又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正事，便暂且没有过多去调戏它，但是心中暗暗决定，等到护城河这件事情一了，她一定要抽出空闲来仔细打理下槑槑和嗰嗰里的那些宝贝，查一查看看究竟有多少奇葩的小玩意。
祭台之上，熊大人扯了半天闲篇终于说到了正题，原来钦天监奉皇命做了一只纸船，由几位皇子亲自下放到河中，燃起灯烛。
主理和六位长老共同念诵祭词之后，便开始今日的神灯会。
“还别说，这种做法是有道理的。”司乔听见身旁一位看热闹的老者跟周边人道，“据我多年的观察，每次先下水的船只驻在原地不动的机率更大。说明这河果真是有着戾气的，就得清一清才更安全。”
“老李头，你错了。”另一个老者提出不同意见后，犹豫了下才续了下去，“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据我多年的观察，有几个节点是最容易将船困住的。一是钦天监的两侧，另一个就是皇宫锁鸣宫的附近，还有一个是镇鸿寺的背后。所以每年放神灯，我从来都避开这三个地方的。不仅不会死人，反而运道倍增，你看我家，年年顺遂，事事平安。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哎吆，还真是，那我今年也得按照你的说法去放船。”其他人道。
那后来的老者笑一笑，“今年的话，既然有皇子们替咱们把不好的东西清除掉了，说明明天的灯会定是无一停滞的。估计就不用再费事挑地方了。”
司乔不禁朝那老者看了一眼，暗暗记住了他说过的那三个节点，又暗赞道，莫欺民愚，高手在民间啊。
这时钦天监的官员们将他们做好的纸船搬上了河堤，司乔定睛望去，竟是一艘大如房屋的画艇。
从外观看，无论做工还是色泽，皆艳丽逼真，丝毫看不出来其材质只是宣纸，颜料和浆糊。